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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请叫我柱子哥
法务给我解释了一大堆专业名词,我似懂非懂,最后他也急了,简单粗暴地一句话概括:“你之所以能获得曜创力的股份,是因为法律认可你与于总之间的血缘关系,所以你们就是亲姐弟!亲的!懂了吗?”
“血缘是假的!我跟他亲不亲,我自己不知道吗?”
“姐啊,可不敢瞎说!你俩是大曜集团两大股东,身份不容造假!你想想创始人冯启坤,因为身份造假,不光被剥夺了所有财产,至今还在服刑期——安总,您最好赶紧回来一趟,咱们得尽快把这件事厘清,我准备好相关文件,当面拿给您过目。”
“这事你们于总知道吗?”
“呃……他是大曜CEO,怎么可能不知道其中风险呢?但他做事一向强硬,而且这块也不属于经营决策,我阻止不了……现在于总的求婚视频已经上了热搜头条,咱还是想想怎么补救吧……”
我心脏陡一沉,脸色肯定变了,因为陈七敏锐地一侧头,问我:“怎么了?”
“那个,我得先走一步……谢谢你的腿……不是,谢谢各位的羊腿……”我脑子还很乱,词不达意。
陈七研究地望着我,若有所思:“我有个朋友,表达能力跟你差不多,颠三倒四,经常有语法错误。不过,那人是脑部受过枪击,抢救回来以后才出现这种症状的。”
大伙听了都是哈哈大笑。
我勉强笑了笑,起身要走,陈七按住我肩膀:“别着急,我送你。”
她不理会我的推让,坚持要将我送回到房间门口才放心,一路上我不想说话,她也一句不问。
我刷过了房卡,想要邀请她进去坐坐,不料一转身却撞到了门板上,“唉哟”一声去捂额头,又失手将卡掉在地上,急忙弯腰去捡,脑壳再一次撞到门上,这才发现我刚在楼梯口拐错了弯,面前这个根本就不是自己的房间,怪不得刷了卡也打不开门。
一时间心中又是懊丧,又是羞愤,我捂着脑门蹲在地上不愿起来。
陈七的声音悠悠从上方传来:“我活了四十五年,生离死别见多了。最近,遇到任何事,我都先问自己一句:会死吗?不会死,那慌什么?会死,那慌什么?”
——45年?她有45岁了?
我讶然抬头,这黑衣女子眼里有故事,脸上无风霜,依然非常美、非常烈。
她的两句“那慌什么”,一个重音在“慌”,一个重音在“什么”,就像两记重锤击打在我天灵盖上。我几乎听到了自己脑壳“咔嚓”一声裂开,她的目光犹如火炬,亮闪闪地照进我一团浆糊似的大脑里。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她笑吟吟地扶起我,神情比方才温和得多,“那几个小姑娘,其中有一个是我最好的朋友的女儿,当年,她父母临死前托孤给我,她才只有五岁。我一路带着她去日本打地下黑拳,去美国解救人质,受过伤,失过忆……后来迫不得已,只能将她交给别人照顾。如今,我每年回国探望她一次,仅以朋友的身份,不打扰,不干涉,也没有告诉她亲生父母到底是谁,知道她过得不错,就足够了。”
“她闯过祸,犯过错,也受过罚,是这些决定了她的人生格局。”
“所以,遇事别慌。相信我,所有事到最后都会是好事,如果不算好,那就说明还没有到最后。”
她声音不高,却饱含力量,气场十足,隐然有渊渟岳峙的宗师风范,拥有绝对说服力。
我当然知道她是看出了我遭遇人生突变,在借机点拔我,但还是忍不住绞尽脑汁地开始猜测:“那姑娘会是谁呢?五斤姐姐年龄对不上,马晓婧、沈辰还有伍小白,她肯定就在这三个人当中吧……”
“下次见面,我再告诉你。”
她拍拍我的肩,让我感受到一种信任和欣赏的力度,然后转身离去。
直到我驾车飞驰在回家的大路上,她带来的那股暖意,仍未消散——仿佛上天注定,我今年十月,要来此地遇到这个女子,她就像个雄伟又温柔的图腾赋予我挣脱一切桎梏的岸然力量。
李大腾蹭我车一块回去,他婚后似乎更胖了,但抵死不承认:“才称过,真没胖!”
“那你可能是经期浮肿了。”
“那也许吧,什么是经期浮肿——”老实人腾哥儿咂摸了半句,突然明白过来,狠狠地啐了我一口:“呸!小不正经!都快结婚的人了,还没个正形!你大哥都快当爸爸了,以后不许再没大没小的跟我胡说八道!”
“嫂子啥时候生?”
“预产期是明年3月20号,还有五个月,不急,你不用开这么快……”
出了城区,我逐渐提速,李大腾有些不安了。
这是正常的,一般坐过我车的人都会对我肃然起敬,并表示一定要好好珍惜我,因为指不定哪一天我开着开着车就突破光速穿越时空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当初刚搬到槐南,我家喵星人便秘严重,有一回,它半夜拉不出屎来急得呜呜惨叫,我开车带着它一路风驰电掣甩尾漂移到宠物医院挂急诊,刚下车,它就拉了一大堆臭臭,腹胀也好多了。
我激动地问医生:“是什么促生了这个医学奇迹?是爱吗?是正义吗?”
“是恐惧!”医生冷酷地白了我一眼,“这奇迹叫大小便失禁!你刚才到底对它干了什么,它都吓出屎来了!”
——回忆往事,总是令人唏嘘啊。
“放心,老司机从不翻车。”我安慰着李大腾,故作深沉地说:“怎么体现驾驶水平高?要么稳,什么路都像平路;要么猛,什么地方都去得。”
有位前辈曾经说过,车辆决定下限,车手决定上限。
而很多人开车开到报废,都不知道自己车子的极限在哪里,所以他们对路况和速度没有把握,一超速就容易出事。
正说着,左侧响起雷鸣般的油门声,一辆荧光绿摩托飞速超车。
骑士压低身子,“肉”的一声,冲远了。
“这摩托排量最少250CC,时速120左右,总有些二百五嫌命长啊。”我盯着他的背影一阵咋舌,无限感慨:“唉,骑士趴下的时候,什么车子都追不上。骑士倒下的时候,什么医院都救不活。”
中午在县城吃了饭,驱车离开时,我发现路边有伙人聚集在一起。
虽然一闪即过,但路边停的那辆摩托车引起了我的注意,就是刚才超我的那辆,骚绿色,我不会认错。
同时,我眼角的余光似乎瞥到了什么不妙的场面,忍不住皱起眉头,车速降下来,再从后视镜仔细观察了一下,迅速停车换档,又飞快地倒了回去。
“怎么了?”李大腾好奇地问我,探头朝后打量。
那帮聚集起来的十几号人,正在围殴一个衣衫破旧的少年,踢打呼喝,辱骂声不堪入耳,极其猖狂。那少年蜷起身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脑袋深深埋在手肘里,被踢一脚才微晃一下,不知是死是活。
我猛地将车刹住,那伙人纷纷抬眼望向我,目光既挑衅又不屑。
“立刻报警,别下车!”
我正色叮嘱李大腾,然后从座位下掏出一把六角撬棍,推开车门,跳了下去,挥动撬棍用力敲击地面,大喝一声:“别打了!都住手!”
瞬间,我吸引了所有人注意。
“你特么谁啊?”
首先发问的,是这群混子里唯一的女孩,血红的嘴唇,穿了件粉色长袖包臀裙,我感到精神被污染。
“我是你野爹!”我懒得跟她废话,将目光转到那个穿着机车服、手拎头盔的男子身上,紧紧盯住他:“兄弟,你先放了那孩子,咱们好好聊聊。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就算犯了错也要给人家一个诚心诚意改正的机会吧?”
“呦,这是谁的裤链没拉好,蹦出一个妞儿来?”
“赶紧滚,别多管闲事!”
“你知道他毁我们老大多少生意吗?把你这破皮卡卖了也赔不上!”
“没事,她还可以肉偿嘛!”
“对,一炮泯恩仇!如果一炮不行,那就多来几炮……”
几个混子将我围起来,都是一脸猥琐的笑容,口中还不三不四地说着一些下流话。外围两三个人还在继续踢打那个少年,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那骑士不说话,斜觑着我,掂了掂头盔,眼中有阴鸷的威胁意味。
这情形,如果杨大烟枪在就好了,他在搏击界曾有个外号叫“单挑王”。
可惜他现在正处于热恋期,昨晚我跟他汇报要先回去的时候,他只看见了我手里的羊腿,一把接过去,乐得嘿嘿直笑:“来就来嘛,你还带啥东西啊?师父没白疼你,这孩子,太有孝心了!”
跟这老瘸子相处久了,总觉得辜负“单挑王”的美誉,做事瞻前顾后,甚至有点怂。
他常常说:“好司机的标准是什么呢?停车场看技术,马路上看脾气!车技好是能力,不飙车是三观。驾龄几十年,安全无事故,这才是真正的车技高超!”
听起来简单,但脾气好和不飙车这两点,很多人都做不到,包括我。
作为运输企业最年轻、最资深,同时也是最英俊潇洒、雪白干净的重卡女司机,虽然我开货车时沉稳镇定,头脑冷静,20来岁就被同行们起外号“铁牛哥”、“柱子哥”,江湖盛传这是一位粗犷大气靠得住的货运好汉,可我一旦开上了趁手的轿车,碰到复杂路况也总忍不住想劈个弯什么的。
他一直教我格斗技巧,自己却很少打架。
有次在山东,跟一个黑店老板吵起来,我一拍桌子要上去干他,说时迟,那时快,杨叔一把按住我肩膀,飞快地从兜里拔出一副明晃晃的家伙——
当时,我还以为他要操家伙捅人呢!
正想劝两句,哪知他气定神闲地打响了那一副竹板,大声念道:“当哩个当,当哩个当,闲言碎语咱不讲,讲一讲这饭店老板太无良,饭又生,菜又凉,餐具全部扔地上,厨房脏得赛茅房,牛肉缺斤还短两,这缺德商家丧天良!哎,丧天良!!”
打着快板骂人啊?!
老子甘拜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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