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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退亲起风波
可翌日,我未能见着杨焚。在去采香楼的路上,我被人劫持了。
那伙人突然冲出来拦住我,将我围在中间,也未动粗,只是客客气气地说请我走一趟。
我被他们带到一辆奢华的马车上。外面寒风凛冽,马车里放了好些个暖炉子,还铺了厚厚的长羊毛毯子,暖如春日。
我以为会看见一个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不料马车中坐着的,竟是个年纪轻轻的锦衣少年。
他慵懒地倚在软枕上,双腿修长,随意伸展着,正看着钻进来的我微笑。
我看清了他的脸,长得十分俊朗,尤其一双浓眉斜飞入鬓,显得很英气。可他挂着的那抹笑,让他的脸说不出来的邪气。
他也看清了我的脸,露出惊艳、难以置信的表情,问道:“你便是许小姐?”
我不记得自己在京城得罪过谁,他劫持我若是求财,倒还简单,无非破财消灾。若是求别的……
我心中打了个寒颤,表面却强自镇定:“恕小女子眼拙,不认识尊驾。公子将我劫持来此,不知有何指教?”
那人似是看穿了我的故作坚强,起了戏谑之心,一双眸子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嘴里还道:“确是女大十八变,简直像换了个人。”
我被他肆无忌惮的打量弄得心头火起,一时忘了害怕,怒道:“小女子有事在身,公子若无指教,恕我不能奉陪。”
我横起心,欲仗着自己会些粗浅功夫往外冲,这人的眼神太邪气,若是他对我起了歹意,我可就难保清白了。
他伸手一拦,挡在车门前,我前倾的身子险些撞上他的胳膊,惊得我急往后仰,却正好落入他怀中。
一股陌生男子身上的气息袭来,迅速萦绕我的鼻端。我的脸霎时似火一般滚烫起来,羞赧、恼怒一股脑涌上心头。我想也未想,反身扬手便给了他一掌。
他猝不及防,这掌狠狠掴在左颊上,起了几道浅浅的红印,衬得他俊秀的脸有些狼狈。
他抚着脸,半响不语,我生怕他恼羞成怒对我动手,却未料他只是咬了咬牙,恨恨道:“小丫头,脾气还是这么坏,你是唯一敢打我的人,我会定向你讨还的。”
他几乎是凑在我耳边低语,声音暗哑低沉,若有似无的气息吹得我头皮发麻。
我使劲想挣脱他的环绕,奈何此人气力极大,竟挣不开,只得叫道:“你究竟想如何?”
他轻笑一声,将我身子扶正,才慢慢松开手,拂了拂衣角重新坐好,颊上的红印犹在。
那一掌应该很疼,他却毫不在意,只笑望着我,问道:“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鬼才记得你!
我怒目而视,心里想着杨焚还在等我,不由心急如焚,加重了语气:“这位公子,青天白日,天子脚下,请你自重。若再胡搅蛮缠,我可要报官了!”
他听说要报官,笑得更邪气了,双手一摊,一副无赖相:“许小姐,我只是请你来叙叙旧,我可什么也没做。”
“我不记得认识公子,自也无旧可叙。恕不奉陪。”我再次横起心往外冲去。
这次他没有再拦我,我仓惶地跳下了马车,只听身后传来他悠悠的声音:“许小姐,后会有期。”
待我匆匆忙忙赶到采香楼,杨焚早已走了。我问小二,杨公子可有留下什么话?
小二摇摇头:“杨公子似是在等人,坐了一会没人来,便走了。”
我心中一片怅然,有些埋怨他为何不能再多等一会,为何不多一点点耐心。可我也清楚是自己失约在先,怪不得他,要怪就怪那该死的劫持我的少年。
杨焚多日未来采香楼,丞相府高墙大院,我的消息也不通达,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在心里暗自焦急。
林秦氏再次来访,一大早便将我堵在家中,拿出一纸文书来,塞到我怀里。
“许小姐,这是丞相府的退亲文书,至于当时预付的定礼,夫人说了,许家现下这情况,估计也退不起,就算了罢。”
先前不愿背负背信弃义的名声,现在,终于连牌坊也不要了吗?
我心知这天总要来的,早晚而已,但是这层窗户纸被无情戳破,心中还是莫名地难过。
可我无力回天,任何挽回的努力只会让自己丢了尊严。
我只得将腰板挺得更直,挂上温婉端庄的笑,对林秦氏道:“定礼我自会退还,但烦夫人私下转告,我想见杨公子一面,必有重谢。”
林秦氏收了重金,办事很得力,我和杨焚,终于以真实的身份相见了,四目相顾,半响无言。
我去掉修饰,声音也恢复如常,料想他不会认出我是叶老板。
许久,他打破尴尬,笑道:“那日,没等到你,我想你定是有事耽搁了。”
我很想告诉他实情,然而被陌生男子劫持这种事,于女儿家名声不利,我不想他看轻我,于是道:“确实有事耽搁了,劳公子久候,灵儿抱歉。”
我低头行了个礼,又抬起头,迎着他的目光,没有责问,没有抱怨,只是很平静地想探个究竟:“灵儿只想问问,退亲之事,是公子自己所愿吗?”
屋外落雪簌簌,屋里一时静得似能听见雪花飘落的声音,和彼此轻微的呼吸。
他喉结滚动,几次欲言又止的模样,我一颗心慢慢下沉,这答案多半是我不想听见的那种。
“许小姐,退亲的事我很抱歉,奈何父母之命,且……”他微微一顿,带得我的心跟着一揪,莫名就慌乱起来。
他站起来,深深一躬到底:“确是杨焚负了小姐,如有来世,定结草衔环以报。”
说什么来世,不过托辞而已。
我心底如打翻了五味瓶,酸涩苦辣漫上脑门,夺眶欲出。我忙努力眨了眨眼,抑住那将要飚出的泪,做出一副大度的模样来。
“既问清楚,灵儿无憾了,公子不必介怀,你我无缘而已。”
话说得轻飘飘,心中却沉痛不堪。经此一别,许昭灵与杨焚,终成陌路了。
心柱忽然倒塌,整个人一下瘫软下来,成日怏怏地提不起劲。朱掌柜几次来报杨焚求见叶老板,问我见是不见。
我现在哪还有见他的心情,让朱掌柜婉言回绝了,就说我身体不适,改日再论。
又过了几日,在酒楼中忽听有人议论,杨丞相的公子与忠国公府的嫡小姐定亲了,我忙上前问是丞相府的哪位公子?
“自然是大公子杨焚啊,据说与刘小姐是青梅竹马,两家早有此意,也是郎才女貌,一对佳偶呢!”
一旁有人讪笑道:“这杨公子早年有过婚约,是原青州刺史家的小姐,只是这世事难料,许刺史……”
“堂堂丞相府大公子,怎可与罪臣之女婚配,听说那许家小姐还持着信物找上门了,哼,就算她家业犹在,也高攀不起啊!”
“哎哟,这许小姐也怪可怜的,落难至此,还被退婚,这日后还怎好嫁人?”
二人不痛不痒地叹息,却是一副看热闹的心态,好似许家小姐已将沦为京城的笑柄。
我的心思完全却在“青梅竹马”这四个字上。
原来,杨焚早有心仪的女子,原来,自始至终是我自作多情,那个说等着我长大的翩翩少年,从来不属于我。
这些日子,关于许家小姐的流言四起。无人谴责杨府背弃婚约,更多的是指摘我妄图攀附权贵,反遭人厌弃。
奶娘气得浑身发抖,又恐我难过,只不停地安慰我。
我让奶娘找出当年杨府定亲的礼金单子,按上面规格的双倍置办好,然后给杨府递了帖子,说我要前往退还定礼。
这日天色大好,丞相府门前围了许多人,皆伸长了脖子,拼命想往前挤。
丞相府出动了家仆围成一圈,将他们拦住。有好事者还试图从人群下钻进来,被人拎着脖子扔回去。
我要的就是这个阵仗。那是我预先将消息放出,前来看热闹的。
我穿了华美的淡黄色曳地长裙,妆容清淡却精致,迎着众人惊艳的目光,施施然走到丞相夫妇面前。
杨丞相一张脸绷得像没有表情的面具,杨夫人也是面带薄怒,显然对眼前的情景极为不满。
我上前行礼拜见,杨丞相冷声道:“许小姐,这是怎么回事?”
我朝他们一施礼,柔声道:“大人夫人见谅。灵儿今日来退定礼,想让街坊们见证一下。”
杨夫人耷拉着脸道:“这是我们两家的事,你这么兴师动众的,不怕丢了脸面?”
我仍是波澜不惊地笑着,适当提高了一点声调:“本是两家人的事,可有人暗地里以讹传讹,弄得满城风雨,令灵儿平白受辱。灵儿一个女儿家,为了日后能堂堂正正做人,不得不出此下策。丞相与夫人是灵儿的长辈,定会爱护晚辈,支持灵儿。”
这流言为何如此肆虐,他们心知肚明。若不是有意将脏水泼向我,让我承担骂名,又怎能让人忽略他们的背信弃义?
杨夫人扯出一缕尴尬的笑,干巴巴地说:“流言蜚语而已,不必介怀。不如让街坊们先回去,咱们府内说话。”
我看着他们,没有说话,因为自会有人替我说。
果然,人群中有人高声道:“来都来了,便听这姑娘几句话,也累不着我们。”
“就是就是,有什么不能听的事吗,非得进府去说。”
“姑娘,你就在这里说,我们听着!”
众人不约而同往前站了几步,家仆们被挤得直往里退,使出来吃奶的力气维持着。一时间吵嚷声四起。
我挥挥手,奶娘带人将准备好的退礼搬上来,然后我拿出那张定礼单子,扬在手上,朗声道:“我许家如今没落,丞相府提出退亲,也是审时度势,无可厚非。”
此话一出,我瞥见杨丞相和杨夫人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明里暗里,我其实是在嘲讽他们势利背信。
四周静得落针可闻,这些平日嚼我舌根的人,现下在都安安静静地听我说话,大气不出。
“既已退婚,定礼理当退还。许家清贫,幸得外祖父留有薄产,虽不富裕,可我从不欠任何人,连本带利,我退还丞相府双倍定礼。至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那边童管家已带着人清点完毕,朝杨丞相点点头,示意确实是两倍。
杨丞相与杨夫人面面相觑。
本是嘲讽许家退不起定礼,没想到我退了双倍,这不收好像不愿退婚,收了又像占人便宜,两相为难,只得干咳一声,低声劝道:“贤侄,不必如此吧?”
我浅笑施礼:“应当的,承蒙伯父错爱多年,灵儿自当补偿。
杨丞相脸更黑了,但他不愧在官场浸淫多年,行事老道,只略为尴尬,立即便换了一张笑脸,打着哈哈道:“贤侄言重了。只怪我家焚儿没有这个福分,可惜,可惜了。”
然后,我看见了在杨夫人身后的杨焚,不知何时站在那里,身姿笔挺,脸色却极其苍白。他紧抿着唇,目光直直地望着我,眸中情绪纷杂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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