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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强扭的瓜
月部可汗来我朝求娶公主,一众宗室女哭哭啼啼,都不愿远嫁。
我倒觉得草原逍遥自在,于是自请和亲。
但在和亲前夜,我还要做件大事。
把我那死冤家、心上人小虞将军变成我的人。
都说强扭的瓜不甜。
那我也得扯着藤揪下来尝尝才知道!
……
月上中天,我拎着壶酒,翻进了虞景的屋子。
刚一落地,就见榻上暴起一道黑影:
“何方宵小?”?
下一瞬,天旋地转。
我被摁倒在床榻上,喉咙也被死死扼住。
我死命挣扎,“咳……是本公主!快放手!”
颈上的那只手遽然松开,虞景一张俊脸出现在我眼前,满面惊讶。
他瞪着两只铜铃大的眼睛瞧我。
然后又揉了揉眼睛。
我坐起来顺了顺气,“别揉了,真的是我!”
“你怎么来了?”他怔怔问道,“不去和亲了?”
“当然要去。”我笑眯眯的,“所以特地来和你告别呀。”
我正要掏出酒,忽然闻到虞景周身萦绕的浓郁酒香,顿感不妙。
“你怎么饮了那么多酒?”
要是影响了接下来的事,那就糟了。
他偏过头去,“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小爷高兴,贪了几杯。”
太好了。
还能损我,说明没醉,仍有余裕。
我贱贱一笑,“巧了,我也是。”
我抿了一口酒,把酒坛子递给他。
“咱们喝一杯,庆祝此生不用再给对方添堵。”
他瞪我一眼,夺过来就是一口,像带着气似的,劈头怪我:
“你说你是不是犯了脑疾,放着京城大好儿郎不要,巴巴地跑那么远给糟老头做续弦?”?
我抢过酒,也如他那般豪饮,再递还给他。
“什么糟老头,人家可汗今年还不满四十,英俊着呢。”
“拉倒吧,这岁数都能做你爹了。”?
我白他一眼,“你不懂,年纪大的会疼人。”
他喝进去的酒喷我一脸。
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喜欢上这货……
“再说哪有什么大好儿郎,我的婚事不都被你搅和黄了。”
提起来我就来气。
我长期单恋虞景无果后,心灰意冷,也曾考虑另找如意郎君。
第一回,我瞧上了个新科探花郎,端的是斯文清秀,目含春水。
我向他抛出橄榄枝后,虞景拉着探花郎吃了顿饭。
然后探花郎就以家世寒微配不上公主为由,婉拒了我。
必是虞景说了我坏话。
“不能怪我。”他皱着眉,“说了多少次了,那个探花郎,文文弱弱,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你又整天上房揭瓦,他怎么伺候得了你?”
“谁让他陪我上房揭瓦了?”我一拍他大腿,“伺候得了我就行了!”
虞景嘴巴半张,“……你能不能矜持点。”
“何况就他那身子骨,也不一定能伺候你……”说得含含糊糊。
我没太听清,索性饮一口酒,继续道:
“第二回那位,侍郎家的三公子,丰神俊朗,文韬武略,而且人家也中意我,你凭什么揍他一顿?”
虞景哼了一声。
“他头天进宫和你议亲,次日又邀我妹妹游园子,我不揍他揍谁?”
我摇摇头,脑子有些晕,“我才不信,你就是见不得我好,不想我觅得良人。”
“你——”虞景凑到我跟前,眼睛直勾勾的。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声音喑哑极了,不像他。
君子?呵!
向夫子举报我逃课早退的君子??
和我一起翻墙攀窗斗鸡走犬的君子?
我气呼呼地看着他。
可面前的虞景却变得更好看了,唇薄而朱,眸子黑且亮,寝衣领口大敞……
这药效来的,刚刚好啊。
我掷了酒壶,揪着他的衣领,咬上了他的脖子。
“喂,你别乱来!”
他费劲推开我,脸上一片绯色。
“不对劲儿。”
他咽了口口水,既惊且怒。
“你在酒里下药了?”
我重新扑上去。
“这是宫里珍藏的秘药,柳下惠见了也甘拜下风,你乖乖从了我吧。”
他捏着我,不像推拒,倒像欢迎。
“臭丫头……敢阴小爷?”
头一回听他把狠话说得那么软绵绵的。
真是可爱得不行啊。
我开始扒拉他。
他慌道:“你冷静点!”
我丝毫不冷静。
“虞景,虞小爷,虞小将军,本公主这么喜欢你,就让本公主占你一回便宜吧,反正以后天各一方,权当留个纪念……”
我看见虞景滞了一瞬,随后翻身扣住了我。
“他奶奶的,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
次日,和亲的马车上。
我被颠得七荤八素。
虞景这个狗东西。
我还担心他喝多了不中用,结果他属实是过于中用了。
半点不知道怜香惜玉。
大概是药效太猛,完事儿后他直接昏睡过去了。
我从窗子里爬出去,回到送亲使团。
大周离月部两千里地,走一个月才能到。
这漫长的路途,足够我把与虞景的过去回忆好几遍。
然后,把他忘了。
在牛羊成群的大草原上,痛痛快快过完后半生。
我闭上眼,悠悠睡去。
八岁那年,我趁乳母不备,偷溜出宫玩耍。?
京城东市的捏泥人摊子叫我迈不动腿。
瞧,五彩的老虎狮子,多威风!
特别叫我喜欢的,还属豹头环眼的张飞。
我伸手去够木架上的最后一只张飞,却猛然撞上另一只手。
扭头一看,是个穿得金碧辉煌的小少爷。
他个子还没我高,却冲我大吼一声。
“我先来的!”
“你瞎了吗?明明是本……我先来的!”
“哪来的夜叉星,分明我先来的!”
“放屁,我先!”
如此车轱辘一阵后,我不耐烦了,直接上手,朝他脸上就是一拳。
他竟然挡住了,旋即一个扫堂腿攻过来。
行啊,有点功夫在身上,比我宫里的小太监强。
我把头发往后一捋,彻底和他厮打在一起。
一炷香后,我俩鼻青眼肿地坐在地上。
摊主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两位小祖宗,你们到底谁要这个张飞?”
“当然是我要!”
他说完,气哼哼地瞪我:
“臭丫头,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我笑了。
“哦?那你知不知道我爹是谁?”?
他摇头。
我戳他脑门子。
“回去问你爹!”
几个时辰后。
虞老将军拎着这小子后颈,向我欠身一礼。
“公主殿下,虞景顽劣,冲撞到您了。”
我扬了扬手里的张飞,笑得端庄:
“将军言重啦。”
虞老将军揪了把虞景耳朵,“快给公主赔礼道歉。”
虞景梗着个脖子,像大鹅。
“臭小子,你连你爷爷的话都不听了?”
虞景一昂头,撒丫子跑了。
跑就跑呗,他看到我脸红个泡泡茶壶?
虞家是将门世家,满门忠烈。
虞景父母早逝,祖父忙于征战,无暇管教他,就把他送进宫里习规矩,跟着皇子公主一起受学。
“你还欠本公主一个道歉。”后来我在宫里的学堂认出他,提醒道。
他冷冷看我一眼,“夫子在上,你别想仗势欺人。”
我气道:
“你这是大不敬,知不知道?”
虞景做了个鬼脸,举起手来。
“夫子,九公主故意和学生说小话,学生惶恐,公主千金之躯,请夫子决断!”
那天课后我被先生罚写三十张大字。
我一边写,一边骂虞景。
?“绿茶!做作!虚伪!装腔作势……”
写完一看,纸上硕大无比的好几个虞景。
虞景说得很对,在宫里,我没法仗势欺人。
谁人都知道九公主是个粗野草包。
我母妃出自边塞军户,父兄皆入柳营,那里的妇孺都是可以提枪骑马,保家卫国的。
父皇亲征,瞧上母妃姿色,带她回了宫。
可他对母妃只是一时新鲜。
在深宫里,母妃身上的英气被看作乖戾,军户血脉更成了家门寒微的象征。
我们被父皇冷落,被其他宫妃、皇子皇女看不起。
谁都能踩上一脚。
她本是那样骄傲的狼,却终生被困在四方宫墙。
母妃在这锦绣笼子里郁郁而终。
临终想再看故乡,只是那只手遥遥指着,终究还是落下来了。
我想我骨子里继承了娘亲的不驯。
每每被人欺辱,我便用拳头解决问题,好勇斗狠,嘴上亦不饶人。
久而久之,宫里无人再敢欺侮我,却也无人与我真心相交。
那些母家显赫、高贵娴雅的公主,见了我都要绕道走,生怕沾上我一分粗鄙。
“当真是上不得台面的野种,哪里配得上入我皇室玉碟?”?
虽然少年对我说话没好气,虽然他还是会时不时在背人处和我打一架,但我渐渐发现,我和虞景是一路人。
他和我一样厌恶读书,厌恶规矩,我们经常搭伴逃学出宫撒欢。
游街串巷,飞鹰跑马,捕鱼打鸟。
十足的纨绔。
后来……我们的赤胆兄弟情怎么就变了呢??
有一年太后生辰,父皇办了一次马球赛。
不仅皇子宗亲可以参加,擅打马球的皇女,亦可策马争锋。
我和虞景都是马术高手,因而打到最后,数我俩进球最多。
最后半炷香,他抢到一球。
我驭马直奔他坐骑而去。
马嘶鸣,球高飞,春光明媚。
我横杆于他马辔之上,他丝毫不让。
我咬咬牙,低声说:
“你让让我可好?我今日一定要在父皇面前露脸讨赏的。”
他愣神。
我趁机瞄准球,一杆入门。
余下时间里,我清楚感知到,他收了力。
如我所愿,马球赛的最终胜者,是我。
父皇赞我英气勃发,不让须眉,大有他当年风采。
我头一回成了万众瞩目的所在。
父皇也总算想起来我是所有公主里唯一没有封号的,乘兴赐予我“连昌”二字。
宴后,我向虞景道谢。
“谢谢你让了我。”我不自在地道。
虞景似乎比我更扭捏。
他眼神飘飞地“嗯”一声,掏出一方手帕。
“你把左臂袖子撩开。”
我不明所以。
他干脆自己动手,撩起我袖子。
我左手腕上赫然一道血痕。
大概是刚才打马球时被缰绳勒到了。
我太兴奋,完全没感到疼痛。
他把帕子递给我,让我裹伤。
“血都沾到袖子上了,你怎么没瞧见?傻不傻?”
他负手而立,腰板笔挺,如山涧之松。
脸上是一如既往的不耐烦,可其中又隐藏一分关切。
我突然想,把他拐回宫做驸马,陪我撒一辈子野,也不错。
我没接帕子,光看着他嘿嘿笑。
他被我盯得发毛,“你看我做甚?”
我不假思索:
“看你俊。”
我眼睁睁看着两抹红晕爬上他的脸。
我拉拉他袖子,作乖巧状:
“景哥哥,我一只手不方便,你帮我裹帕子吧。”
他双颊已是比猴屁股还红了。
本公主是个爽利人,既对虞景有意,便不遮着掩着。
我隔三岔五就送虞景礼。
糕点果子,金叶子玉坠子,市井里淘来的小玩意儿……
可隔天东西就会出现在一众皇姐皇妹那里。
本以为凭我俩的关系,招他当驸马就是对个眼神的事儿。
是我天真了。
细想起来,他不仅轻贱我的心意,还从不肯像唤别的公主“幼敏妹妹”“幼淑妹妹”那样唤我闺名,连殿下也不肯叫。
总是疯丫头臭丫头的乱叫一气。
我严词质问。
他理直气壮,“你根本就不像个公主啊!而且你不觉得幼仙这个名字和你本人太不相符吗?”
不像个公主。
这话我从小听到大,耳朵都生了茧。
可从他口中说出来,杀伤力巨大。
更别说他还侮辱了母妃给我取的名字。
我气得又骂了他一顿。
我没想到,虞景随虞老将军上了回战场,竟立了大功。
据说他率八百轻骑,深入塞北歼敌六千,一杆银枪红缨头,挑得敌首落下马。
于是少时和我一起被骂草包纨绔的虞景,摇身一变成了门庭若市的少年将军。
将星下凡,国之肱骨。
人人交口称赞,叫他一声小虞将军。
这厮也装模作样起来。
人前沉稳持重,斯文有礼。
背地里——
“小爷是将军啦,哈哈哈!”
“给你也封个将军当当,去,把对面那个公主杀得片甲不留!”
虞府后院,他使唤着他的鸡,雄赳赳气昂昂向我方攻来。
片刻后——
我的红冠子牡丹公主,被将军鸡啄了眼,脚一软,倒地不起了。
看着他那得意样,我咬碎银牙。
我没有公主样,你就有将军样?
呸。
斗鸡将军!
本公主在宫里坐冷板凳,虞小将军在朝堂内外如日中天。
直接向父皇请旨招虞景为驸马显然走不通了。
眼看着越来越多京城贵女留意到虞景,我思虑一夜,下了决心。
我向虞景坦陈了情意。
“啊?!”
他呆若木鸡。
一副活见鬼的样子。
“成不成,说句话。”我催他。
他迟疑地摇摇头。
“最近祖父为我定下亲事了,是大理寺卿裴大人的嫡女。”
“公主,请另择驸马吧。”
裴府嫡女裴诗卿,是京城第一美人。
虞景能与她配婚,不知是哪世修来的福分。
我心里郁卒,整日待在宫里,不问外事。
因而虞景与裴府小姐议亲中道崩殂的事,迟了好久才传到我耳。
“据说太子殿下游湖时巧遇裴小姐,一见钟情,求了陛下娶她做太子妃。”
“虞府那边没说什么,爽快地退了婚。”
小丫鬟莲蓬告诉我。
我仰天长笑。
苍天开眼!
你虞景也有被人拒绝的一天!
但虞景议婚不成,亦未回应过我。
君若无心我便休。
我俩默契不提那日表白之事,相处如常。
他随祖父南征北讨,累历战功。
我忙于挑选夫婿,焦头烂额。
我不得父皇欢心,因而好郎君都先供着皇姐皇妹们选看,我只能拣剩的。
加上虞景两度坏我婚事,我又有粗野之名,此事越发艰难。
适逢月部使团来京朝贡,代可汗求尚公主。
月部是塞外小国,一向乖顺臣服。
听说可汗始思毕温厚仁义,原配逝世满三年才来求娶公主。
我见过他在京为质的弟弟胡思毕,相貌堂堂,想必可汗也不差。
只是月部乃蛮夷,路又远,无人愿嫁。
我想起母妃描绘的塞外,风吹草低见牛羊,人人大口吃肉喝酒。
那里不会有人嫌我粗野,嫌我不像公主。
我可以策马奔腾,不胜逍遥。
而且——
我也不用留在京城看虞景日后娶妻生子,儿孙满堂。
我怕我看了会哭。
古来和亲,大多挑选适龄宗亲女子,再封为公主远嫁。
我身为皇帝亲女,自请嫁予可汗,朝野为之一震。
父皇夸我心存社稷,深明大义,为我办了盛大的送亲礼。
大殿上,虞景木然地拜伏叩首,同他人一起齐声称臣,祝我福泽深厚。
我穿着锦服,站在高处远远望他。
虞景,你与我多年过往,如同一卷长画即将终结。
待我亲手在画上盖印落戳后,我们此生再不相见。
“水终于退了!”
我自马车中醒来,享受着久违阳光。
走了这么多天,离月部越近,天气越糟。接连三日大雨,积水难行,我们被困在驿道上,只好宿于马车。
莲蓬爬起来给我梳头。
“主子,水退了,今日便能出发。”
我一喜,“好极。”
她有些怅然。
“奴婢还是不明白,您为何乐意去和亲?”
“公主嘛,受天下供养,为国献身,应该的。”
“何况我这一嫁,必定青史留名。”
“史官会写,连昌公主远嫁月部,两国修好,永息边患。”
小丫头被我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我逗她:
“草原上没有莲蓬,你改个名吧?”
“听说月部的羊奶茶甚是好喝,不如你叫——”
莲蓬丢下梳子,一脸惊恐。
“奴婢不要叫奶茶!奴婢就叫莲蓬!”
我等啊等,等到太阳都照马屁股了也不见启程。
等啊等,等来了负责使团的穆大人请我下马车。
“何事?”
他跪在地上。
“公主殿下,半月前月部的大将军犯上夺权,可汗始思毕……被他杀了!”
我不敢相信我的耳朵。
“你说什么?”
他沉痛道:“可汗被害,陛下龙颜大怒,派人领兵赴月部平叛,并收回和亲成命,着令连昌公主即刻回宫。”
我腿一抖,瘫在莲蓬怀里。
我大概是古往今来第一个和亲失败的和亲公主。
两国修好,永息边患?
我是什么乌鸦嘴啊!
难道我是天煞孤星,注定成不了婚?
我那未曾谋面的倒霉夫君就这样被我克死了?
宫里那群八婆公主还不知会怎么嘲笑我。
等等,这还不是最严重的——
我回了京,不就又要见到虞景了吗!
在我对他做了人神共愤的事情之后……
我好想死一死。
我一定是在做梦。
片刻前我还心惊胆战地想着与虞景相见,怎么此刻睁开眼,眼前就是虞景这厮?
虽然他闭着眼,下巴上满是胡茬,麦色的脸也变得黢黑黢黑的。
但这如假包换,就是他啊!
我颤巍巍伸出手,捏了他腮帮子一把。
软软的。
是活人!
“啊——”我尖叫出声。
“小点儿声,我睡会儿……”
虞景翻了个身,迷迷瞪瞪地说。
呃。
他翻了个身?
我环顾四周,这才发现我和他并躺在一张榻上,顶上有梁,旁边有窗,前头有门,后头有窗。
嗯?
我的马车呢?我的莲蓬呢?我的使团呢?
我霍地坐起,拼命拍打他,“虞景!醒醒!”
虞景被我拍醒了。
但面对我的“怎么回事?这是哪?你怎么来了?”三连问,他梗着脖子不说话。
我瞪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慢慢想起方才我听了穆大人一席话后,如遭雷劈。
穆大人又说,使团此行除了送我和亲,还要赴其他几个塞外小国访问,因而陛下另派了一位驻扎在附近的郎将送我回去,请我稍作歇息,等人一来,两方交接完毕,就可启程回京了。
我被莲蓬扶上马车,在车里想七想八,万念俱灰。然后我……睡着了?
对了,睡着前我似乎闻到了一阵异香,那味道有些熟悉,很像我和虞景打猎的时候用来迷晕鹿的香。
“你不会给我下了迷香,把我从马车里偷了出来吧?”
虞景缓缓点头。
“你疯啦!”
我跳起来摸他额头,温度正常。
他一把覆住我的手。
“可能吧。”他脸红红的,“我想好了,我要对你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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