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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免费
敌国来犯,我那终日沉浸酒色的父皇只想出一个办法——
派本公主去和亲,生死由命,人到即可。
但扬汤止沸怎么行?想釜底抽薪彻底解决这天下难事,倒不如江山易主。
女帝之路荆棘丛生,困难险阻自不必说。
比如弑父杀兄,百忙之中我总要安排一下。
……
羌国已攻下我国四座城池,大有继续扩张之意。
此时皇宫设下官宴,群臣聚首,舞妓在台中翩翩起舞。
我透过翻飞的水袖,偷偷打量坐在最前排的男子。
他应该就是墨谨辰。
大梁朝最年轻的内阁次辅,也是太子最器重的心腹。
在一众大腹便便的朝臣里,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都会熠熠生辉。
确实朗月清风,也难怪姐姐们天天魂牵梦绕。
坐在我对面的太子打着酒嗝,看着我笑得不怀好意。
“父皇,听闻皇妹舞姿曼妙,不知今日是否可以有幸一见?”
“月昭,你给众爱卿们来个十八转,祝祝兴。记住,一圈都不能少。”
父皇搂着两个玉骨美人,坐在高位上哈哈大笑,可笑过之后又面色阴沉地从牙缝中挤出一句奚落之词。
“就像你母妃当年那样……卖、弄、风、骚。”
站在我身后的侍女,摇摇头,拉住我的衣袖。
我拍拍她的手背,紧握住拳,踱步上前,跪下身子。
“儿臣遵旨。”
虽然我是九公主,可也是最不受宠的那个。
这样被当众羞辱,我早已习惯。
可为了活下去,我必须乖巧顺从。
听说我和母妃长得很像。
母妃原是要嫁给大将军的,被父皇强娶回来。
后来,那将军战死沙场,死于父皇之手。
母妃愤恨交织,去刺杀了父皇,被当场处死。
父皇一直不待见我,是因为我像极了母妃。
一看见我,他就会想起不识抬举的母妃。
乐声响起,我扬起双臂,踮起脚尖一圈圈旋转。
十八转,舞者要摒除杂念,少一圈都不行。
“一圈、两圈、三圈……”
“孤这皇妹可比那些舞妓强多了,就连勾栏瓦舍的莺莺燕燕都比不了,瞧那身段……”
太子的嗤笑声夹杂着那些荤段子旁若无人般响起。
我真想化作黑暗中熊熊燃烧的火焰,向世人照亮他们的无耻和丑陋。
眼前闪过一双双浑浊的眼睛。唯独一双眼,清澈见底,甚至带着怜悯。
是墨谨辰。
他在可怜我?
一曲结束,我以身体不适为由,提前离开了宴席。
视线扫过墨谨辰的座位,人已然不见。
我支走了侍女,一人走向那条幽暗小道。
一阵闷哼声,打破寂静的夜,我循声望前走去。
墨谨辰手里的刀,在月光下闪出银色的光。
他的脸颊和衣领上零星溅上了鲜红的污渍。
地上倒着一个人,脖间的伤口处,血正往外慢慢趟。
看那衣服,是今天宴席里的一名官员。
他杀了人!
脚边不小心踢到了石子,发出声响,引得墨谨辰抬头看来。
“九公主,请留步!”
墨谨辰握着刀,一步一步朝我走来。
我并没想要逃离,只从袖间抽出绢帕,递给他,说道。
“先把脸上的血迹清理一下,这尸体可以扔进前面的湖里。”
似乎是被我的话吓到,墨谨辰愣住,用那墨色的眼睛审视我。
时间来不及了,我拿着绢帕擦拭起他脸上的血迹。
手腕突然被紧紧抓住,他的声音低沉又清冷。
“九公主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当然知道。”
仅犹豫片刻的墨谨辰,同我一起处理了尸体以及周边留下的痕迹。
脚步声由远及近。
不好,是夜巡的禁卫军!
我连忙拉起他的手往假山里跑去。
轻拍石壁,一条暗道豁然出现在眼前。
一路上,墨谨辰都没出声,只时不时警惕地往后望。
暗道的尽头通往我的寝殿。
点燃灯芯,我这才发现他的衣襟一片濡湿。
原来他也受伤了。
“你把衣服脱了,我给你上药。”
墨谨辰睁大眼睛,双手却迟迟不动,我直接上手解他的腰带。
他面色涨红:“九公主,男女有别。”
“墨大人,于医者来说,无性别之分。”
话虽说着,我手上放轻了动作。
那道伤痕很深,皮肉翻开,隐约能瞧见白森森的肋骨。
帮他上药的时候,墨谨辰看着我再次开口。
“九公主为何帮我?”
“因为你和他们不一样。”
他原本带着杀意的眸子,顿时浮现出迷茫。
忽然,侍女小云慌慌张张的跑进屋。
“不好了公主,内阁首辅大人在晚宴上失踪了,现在禁卫军要搜查整个皇宫。”
原来死的人竟是权倾朝野的内阁首辅。
不一会,十几个禁卫军并未通传,直接闯进了我的寝殿。
一旁的小云紧紧握住我的手。
领头的人朝我应付的拜了拜,一声令下,瓷器摔碎的声音一阵阵传来,房间被翻的乱七八糟。
眼看人就要闯进里屋了,那藏在屏风后的墨谨辰必然会被发现。
我一步步走到统领的面前,疾声令喝:“统领,你可想好了?这可是我母妃生前的物件,你敢砸么?”
统领犹豫片刻后,接过我递过去的妆匣,脸上露出贪婪的神色,终是停止了搜查。
我长舒一口气,去屏风后查看,墨谨辰早已不知去向。
这边人刚走,小云眼眶泛红的抽泣着。
“公主,刚才我真的是吓死了,我怕你被牵连……”
“别怕,没事的。他们只是为了钱,搜查只是个托词。”
打开窗户,瓢泼大雨一下下重重砸在地面上。
这雨,再这样持续下去,百姓今年的庄稼要遭殃了。
我提笔沾墨,开始写信。
“从明天开始增加布施点,别让那些穷苦的百姓饿肚子。”
“祭天大典的事情按原计划行事。”
原本三年一次的祭天大典,现在改为了一年一次。
父皇沉迷长生不老之术,不惜耗费重金修建清尘观,这一建就是三年。
殊不知那观台里的一砖一瓦,皆来自翻倍的赋税,那都是百姓们的血汗钱。
一大早,我换了身素衣,往清尘观赶。
筹谋多年,时机终于成熟。
皇家亲眷、朝中百官全员出动,对供奉的诸神上香向行跪拜之礼后,虔诚的看向台中天师,祭天祈福。
以佑大梁国运昌隆、风调雨顺。
手持金铃的天师,仰天念着咒语。
一声令喝下,他的桃木剑直指向我。
“她就是天神选定的神女!只要神女庇佑,我大梁必定长身不衰。”
天师是父皇的左膀右臂,父皇一向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闻言,父皇浑浊的眼睛里突然有了光彩,大手一挥,就让我带上了神女的祥云玉冠。
“求神女赐福。”
在身下朝我跪拜的众臣中,我对上了墨谨辰探究的眼神。
我抬手示意,四周立刻涌出数十名蒙面刺客,齐刷刷冲着父皇袭来。
眼看剑就要刺上父皇的胸膛,墨谨辰却突然一跃而上,和刺客们打了起来。
“快来人啊,有刺客!”
锦衣卫倾巢而动,我随着人群一起四散逃离,回头望去,刺客们被抓前均咬舌自尽。
这墨谨辰又坏我计划!
护驾有功的墨谨辰直接当上了内阁首辅,也一并洗去了谋害前首辅的嫌疑。
父皇下旨,派墨谨辰彻查清尘殿刺杀一事。
看着眼前下了一半的棋局,我拾起一颗黑子,心念所起:“这次必要让他为我所用。”
自从我被封为神女后,父皇在没提去羌国和亲的事情,甚至对我的有求必应,
我直接同他开口,讨要了清尘观和官绣的管理权。
对父皇美其名曰:“将神的福祉散播在每个角落上。”
我偷溜出宫,来到绣坊。
门前的百姓已然排起了长龙表面是在招工,实则是我在暗中招兵买马。
我穿过绣房的长廊,终是在书房里找到了绣房的掌柜。
此时他正在伏案执笔,誊抄资料。
“夫子,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我扬了扬手里的女儿红。
“哪有公主天天给下人送礼的道理?”夫子虽板着脸,可还是从我手里接过酒。
“夫子,是你教我四书五经君子六艺。还不惜隐性埋名,管理绣坊。助我训练私兵。是我的恩人。”
夫子叹了口气,从桌上拿起一本名册递给我。
“公主,群贤毕至,只求一字稳。你需时刻谨记:救国救民、吏治清明。”夫子突然朝我跪下,“公主,你能否答应为师一个请求?”
我虽点着头,可心中还是有些疑惑。
夫子教我十三载,这是他第一次求我。
“如果有一天为师被歹人抓了,希望公主能亲手杀了我。”
这句话像一根刺,让我一时无法接受。
究竟是遇到了什么难事?突然间就谈及生死。
我没有答应夫子的请求,离开时我看见他怅然若失。
一口气跑出绣坊时,天色渐暗。
街道上一个容貌清丽的女子正掩面而泣,太子则在一群侍卫的簇拥下,伸手抚摸那女子的脸颊。
“这小娘子长的真水灵,今晚上把孤哄开心了,重赏。”太子神色猥琐,侍卫直接抓着女子把她往马车里塞,已是衣衫不整露出香雪半肩。
光天化日,太子竟然当街强抢民女,这真是皇室之耻。
这样的人以后要是上位成王,又和那荒淫无度的父皇又和区别?
周围的百姓越围越多,无一不攥紧拳头双眼猩红。
可碍于他的身份,无人敢上前制止。
我正准备只身上前时,太子突然收到什么消息。
留下了那女子,匆匆离去。
就在这时,我却在不远处看到了墨谨辰的身影。
于是我专门拐进一个无人的巷道,而跟上来的人竟是墨谨辰。
他和上手中的折扇问道:“九公主好善布施,真是百姓之福。可谁能想到她柔弱乖巧的外表下竟然在下一盘大棋?”
“墨大人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那就莫怪微臣不敬了。”
墨谨辰突然伸手准备抓住我的脖颈,我反手一挡,直袭他下盘。
我们连过数招,他步步紧逼,我有些体力不支。
只得从怀里掏出一把痒粉,直接洒在他身上。
忍不住连连发笑的墨谨辰开始恼了。
“臣没想到九公主的功夫竟然这么好?”
“墨大人没想到的事情还多着呢,比如你杀人是不得已而为之。是首辅杀你在先,你只是为了自保。又比如刚才是你为了救人借机支走太子。”
我将痒粉的解药递给墨谨辰,他拧着眉盯着我问。
“公主果然冰雪聪明,微臣好奇公主究竟意欲何为?”
“太子能给你的筹码,我这边也都可以给。甚至包括:整顿吏治、严惩贪污、减轻赋税,我都帮你实现。”
“届时你只需帮我一件事便可。”我将一枚刻着月亮的玉佩交给他。
“公主凭什么觉得臣会帮你?”
“因为我相信墨大人想要不过也是:山河无恙,人间皆安。”
墨谨辰站在那里,看着我,脸色没有一丝表情,但是他眼皮微微动了动,仿佛是月光让他眯住了眼。
我去面见父皇的时候,天师也刚好在场。
只见他打开一个装满药丸的锦盒呈给父皇。
“皇上,这是我专门为你制作的长生不老药,服下便可延年益寿。”
“好好,好的很。传朕之意赏天师黄金一万两,宅邸五座。”
“臣谢主龙恩。”
天师告退的时候,我朝着他点头示意。
“月昭,清尘观扩建的事情怎么样了?”
“儿臣预计这个月就将完工,不过在此期间为加快进度,需要全封闭式修建。”
“行吧,朕乏了,你退下吧。”
服下丹药的父皇不一会便昏睡过去。
而那丹药根本不是什么长生不老药,只是慢性毒药而已。
殿门前,我用手比划暗语,同等在门外的天师交代。
“私兵可汇聚在清尘殿训练,等候安排。”
前脚才塌进寝殿,后脚太子带着锦衣卫就跟了上来。
心头隐约有些不祥的预感。
不知太子对我的事情知晓了几分。
太子生性暴虐,五名皇子皆被他害死。要不是我是公主,怕也早是一个刀下亡魂了。
我起身行礼,太子端着茶喝了起来,神色不善。
“皇妹最近容光焕发,可是遇到什么喜事了?”
“皇兄有所不知,清尘观下月便可修好,这喜事怎会不开心?”
“皇妹既然马上要去和亲了,朝堂上的手就别伸的太长。”太子说完朝身后的锦衣卫打了个手势,只见我的夫子被压了上来。
他的衣服破破烂烂的挂在身上,露出的皮肉上全是新旧交叠的血痕。
袖子空荡荡的飘着,竟是被砍去了双臂。
这太子怎么敢的!
那是教导我的夫子,也是十二载帮我招兵买马的心腹。
那双手是教我写字,授我武功的手。为什么断的不是太子那双沾满鲜血的手?
这一刻,我才明白,那天在绣坊,夫子为何突然要让我亲手杀了他。
竟是他早已料到今日之事。
我紧握拳头,指甲掐入手心,用疼痛让自己保持镇定。
面上则神色未变,举止有节。
“皇兄这是何意?”
“这人可是叛军的统领,还是从皇妹绣坊里搜出来的。”太子一脸玩味的看着我。
他想我也一同扣上叛军的帽子。
我起身脚步沉重的走向夫子,认真端详着他的面容。
夫子和那天在绣坊里跪下求我时一样,神情中都带着释然。
是看淡生死的那种释然。
五岁那年,母妃刚去世。我深夜高烧不退,可御医不救。
是夫子背着我出城,一家家敲开郎中的门,才终是保住了我的命。
那时我就下定决心,以后必定要好好孝敬夫子。
我怎么能下的了手。
我看向夫子,像丧家之犬一样瘫跪在地上,往日的风骨全无,只有明亮的双眸一如当初。
就像他曾看过我时,说的那句,“公主莫怕。”
我拼命忍住眼泪,颤抖的手却控住不住地想要去扶他起身。
可刚到半空,就听到太子狡黠地问,“此人皇妹可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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