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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喜结连理
哪有人上赶着给人当赘婿的?
他姿容昳丽,家财万贯,浑身上下有八百个心眼子。
他来给我当赘婿?
图我脾气大?图我欠债三百两?
陈平谑: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你给我下蒙汗药、拿酒壶砸我的样子——甚美。
……
“胶东王氏之女,怎会沦落到要和陈某区区一介商贾借钱呢?”
富甲天下的陈平谑抬起一双桃花眼,凉凉地望着我。
他姿容艳丽,华袍在身,慵懒地斜倚在黄花梨木的软塌上,用着一株大珊瑚做成的桌子,慢条斯理地吃着二十八道菜。
而我则规规矩矩地跪在他的面前,绝望而挣扎。
我想要做出一个得体的微笑,可唇角牵起,却只露出一丝苦笑。
“家父去世,主母改嫁。族人上门逼债。如今能救我的,只有大人了。”
“哦?那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救一个无用之人呢?”
他在“无用”两个字上加重了声音,一双含情目中闪过一丝促狭,明明唇角带着笑,可这笑意却不达眼底。
倒多了几分冷冽。
像是猫儿玩弄着将死的耗子。
我不由得心中一紧,暗道他不是好相与的。
可尽管处境艰难,我手里也有足够诱人的价码。
“若是陈大人肯帮忙,我愿让庶母认你为义子,归族谱,改姓王。”
说到这里,我抬起头,目光坚毅地直视着他。
“胶东王氏的王。”
从此便不再是贱民、商贾之流,而一跃成为世家大族的一员,便有了仕途的进身之阶。
门阀贵胄的敲门砖,是多少人终其一生都难得的。
可他却像没听见似的,仍旧悠哉地品着杯中的茶,似乎对此毫无兴趣。
我的心陡然沉下去,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在乡下也有几年了吧?”
就在我以为他即将送客的时候,陈平谑再次淡淡开口道,却完全转移了话题。
“是。”
我心中惶惑,却不敢怠慢。
“你是庶出,也没有亲娘,平素一向受主母苛待。在乡下缺衣少食,常被刁难打骂。若是常人,早就趁此机会远走高飞,断不会回来扛起家里的烂摊子,用你辛苦存下的那一点钱供养两个喂不熟的庶母,还有一个刁蛮任性的妹妹。”
他说着,微微倾身向前,一双戏谑的眼睛像蛇一样冷冷盯着我,像是要洞穿我的灵魂。
“你想要的,是整个王家。”
这话让我遍体生寒。
因为他猜对了。
我受了这么多年的折磨、侮辱,却一直没有离开。
我偷偷读书、习武,琴棋书画、刺绣、种地,我样样都学,样样都要比别人强。
不是为了高嫁给什么人,而是因为我想要主宰自己的命运。
我想要整个王家。
我不要看人脸色,受人践踏。
我要做一家之主,挺胸抬头地傲然于世,而不必依附任何人。
可这些最深沉的隐秘,他又如何得知?
我微微呼出一口气,尽量平静地抬头凝望他,想要从他的表情中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他却泠然一笑。
“你的族人上门逼债,你的宅子要被他们瓜分了,连你也要被他们卖到赌坊去。你如今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拿什么和我谈条件?”
这一句话,像是兜头一盆冷水,刺得人透骨生寒。
竟什么都瞒不过他。
我微微垂了头,捏紧了裙摆。
如今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色——诱。
我一咬牙,假装起身时站立不稳,狠狠踩住了自己的外裳下摆。
身子扑倒在地,秀丽的外裳滑落,露出肩头的冰肌玉骨,并一段白嫩纤细的手臂。
我素来貌美,但此刻更是着意微微咬住朱唇,做出一副惶急的神色,含羞垂眸。
像是一朵等待人怜惜的娇花。
但等来的却是一阵掌声。
“筠礼果然担得起绝色二字。”
他直呼我的名字,懒懒地倚在塌上,像是看一个玩物一般戏谑地瞧着热闹,丝毫没有上前搀扶我的意思。
可恶。
我心中暗恨,悄悄打量着架子上的宝剑,思忖着从这里跑过去,抽刀威胁陈平谑是否来得及。
他却又冷冷开口。
“若是真被卖到赌坊去,倒是暴殄天物。”
陈平谑说着,终于舍得起身,缓步走到我身边,对我伸出手。
“不如与我做夫妻,让我带着这些金银财宝,进你王家做个闲散赘婿,颐养余生。”
“你竟然要做赘婿!”
我一时失言,并未去握他伸过来的手。
他却莞尔一笑。
这一笑,如春风骀荡,徜徉花海。
“怎么,做不得吗?”
他笑着反问,身子微微弯曲,骨节分明的大手一把抓住我,顺势将我揽入怀中。
“有美若此,便是赘婿又何妨?”
他说着,手指轻轻拈住我的一缕长发。长发的发梢在脖颈间轻轻扫过,带来一阵难言的感受。
我一时有些恍惚。
但当他的俊颜愈发凑近时,我猛地想通了。
他在对我使美人计!
我立刻推开他,警惕地向后一步。
“陈大人入赘既可以帮我还债,又可以避免我被逼着嫁人,更可以帮我保住王家。于我而言,实在是一举三得。但对陈大人来说,是有百害而无一利,不知大人所图为何?”
我冷冷质问,他却勾唇一笑,颇有几分满意的神色。
像是新得的八哥学会了几句吉祥话一般。
“事到如今,你还有别的路可走吗?”
他没有答我,只是冷冷望着我,一副胜券在握的傲慢模样。
我心中更明白此事有诈。
商人无利不起早。
如今他看似赔了许多,那日后必然要挣回百倍千倍。
只怕那代价更为惨烈。
想到这里,我不再犹豫了。
“我求大人,是因为无路可退。可我看大人对我,也是势在必得。甚至不惜以赘婿身份入门。既然如此,不如大人拿出些真本事来,自己进我王家的门吧!”
鸡刚叫过两声,家门就被人叩响了。
我匆匆披衣起身,蹙眉想着该如何应对那如狼似虎的王家族人。
不想来的却是族人的夫人们。
她们是来劝我让陈平谑入门的。
我微微垂眸,冷笑出声。
“他给了你们多少好处?”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这是?长辈们都是为了你好,那陈平谑一表人才,富有资财,虽说是个商人,但配你也算是绰绰有余了。何况人家还是入赘。”
“就是。你一个闺房女子,忤逆主母,不孝父亲,被赶到乡下。孤身在庄子上住了这三年多,早已声名狼藉,哪个正经世家公子敢要你?便是做妾,也得我们贴脸,上赶着送人家,如今能做妻,你可别不识抬举!”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不住地打压我。
我连那一点冷笑也笑不出来了。
“既然你觉得这个陈平谑这么好,怎么不让你的女儿将他收入房中?也好省得女儿高嫁受苦不是?”
我起身走到那妇人的女儿身边,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哦,原来是要拿着女儿去攀附权贵,用她一辈子的幸福去换儿子官场的一点助力啊!女儿再怎么疼爱,终究是外人,是儿子的踏脚石。”
“娘!”
那妇人的女儿眼含泪花,起身奔出去。
那妇人气急,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也跟着追出去了。
我又将矛头对准另一个。
“听说欠条的注意就是你出的。你儿子在春香楼欠了一千两银子,你们还不上,便打量着我无父无兄,要来瓜分这点家产!想卖我的宅子还不够,竟然还想卖了我!还你儿子的风流债!黑心烂肺的东西,也敢来我的家里说教我!”
我说着,将手里的茶杯狠狠往地上一摔,径直砸在她脚边。
她气急,起身想要打我,却已经被我抢了话头。
“陈平谑我会让他进门的!但不是因为他好,也不是因为我想嫁,是为了整个王家好!”
“为了填你们的窟窿,为了续你们的命!你们但凡有一点良心,都给我记着这一天。是我王筠礼豁出自己,替你们收拾了这个烂摊子!”
“往后谁再来找我的麻烦,别怪我不恭敬长辈,翻脸无情!”
说完,我便再不想多说一句,直接让丫鬟送客。
洞房花烛夜。
陈平谑梳着金冠,穿着大红喜服,显得十分清俊好看。
他轻轻挑起我的盖头,双目微眯,带着三分醉意,笑着看我。
烛火摇曳,不及他眼波粼粼。
我攥了攥手帕,不由得有几分悸动。
“其实你早就打定主意要与我成亲了,对吗?”
他的食指轻轻划过我的唇,温热的、缓慢的,带出几丝暧昧迷离。
我微微怔住,呼吸蓦然加速,不知该如何应对。
他却凑得更近,几乎贴住我头上的珠翠。
“你当日拒绝我,不过是想要族人都欠你一个人情。同时,也让我吃个闭门羹,知道不可小觑了你,是吗筠礼?”
他缓缓念着我的名字,手指轻轻划到我的下巴,掐住了我的脸颊。
“你这个狡猾的小野猫。”
他说着,眼神炽烈灼热,像是要将我整个拆吃入腹。
我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
呼吸一滞间,他倾身上来,而我也飞快地抽出枕头底下的匕首,抵住了他的脖子。
“不要碰我!”
我惊恐地说道。
他却毫不在意地歪了歪头,笑着瞧我。
“我花了几千两银子,可不是为了娶一个花瓶,摆在家里看的。”
“可若是这个花瓶碎了,你连摆着看都做不到了。”
我毅然将匕首抵住自己的脖子,眼神决绝。
陈平谑的脸色陡然变了。
我若死了,他这一番辛苦筹谋也就跟着落空了。
他眼中划过一道怒色,忽然又变成一副勾人的笑颜。
“夫人既然已经拿了主意,为夫听从便是。”
他说得十分谦卑,却仍然半倚在床上,没有半分后退的意思。
倒是我身上感到一阵又一阵的燥热,身子也不受控制地扭来扭去。
怎么都不舒服。
“夫人,喝水。”
他识趣地拿过一旁的茶杯,递到我面前。
可我接过茶杯的时候,他却装作不经意地用手指轻轻划了划我的手。
一股奇怪的战栗,在我心头流过。
我瞪大了眼睛,惶恐地瞧着他。
“是合欢酒。”
他笑着将身子后仰,懒洋洋地靠在床边,一双含情桃花眼带着几分戏谑地瞧着我。
“你的族人很会办事。”
他说着,好整以暇地瞧着我,似乎在等待着我主动扑过去。
我的身上一阵烫过一阵,只能死死咬着牙,才能勉强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我中了族人的计。
可是他身上好香。
是那种山间草木的清冽香气,让人好想凑近了闻一闻……
我下意识地向前,只觉得怎么都闻不够这气味。
我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鼻尖,却尤不知足,还想要趴在他身上,却被他抵住额头。
“求我。”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缠上我的长发,俊颜凑近,在我耳边低声呢喃道。
“轰”的一声,我猛然惊醒。
我的脸颊烧得滚烫,狠狠甩了他一个巴掌,跳下床、推开门,在寒冷的夜色中朝着池塘狂奔而去。
草木和石子扎进脚里,我都浑然不觉,只是一味向前奔着。
只觉得身上的燥热被冷风吹着,愈发清减、畅快。
等到跳进那冷水中,便安全了。
但我纵身而起的那一刻,忽然被一双大手搂住了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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