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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夜间浅粉护眼青春

第一章 免费

嫁入宁王府那日,我爱的少年郎在战场被万箭穿心。

洞房花烛夜,我一身缟素,惊煞众人。

我的夫君却只笑着替我扶正头上的素花。

摆摆手,让人替我再送一套丧服过来。

……

我与宁王的大婚,皇帝特许城中取消宵禁三日,要举城同庆。

喜轿绕城而行以未尊荣,我坐在其中呆如木头,唯有经过侍郎府外时听到一阵哭喊,才动了动眸子。

随嫁的阿嬷立即解释,是侍郎府中的千金与人私奔不成,被抓了回来。

这三日,京都城中烟花不断,鼓乐不歇,是自建朝以来从未有过的隆重盛礼。

而我,则在洞房中静坐了三日,一身缟素,握着已断掉的碧玉钗在掌中,不吃不喝,不动不语,以自己的方式为清远守灵。

殊不知,这场盛世大婚带给我的,只有痛失所爱的绝望,和至爱身亡的满腔恨意。

宁王府的丫鬟又一次送来吃食,跪下来请我多少用一些,我冷眼看着不理会。

从小伴我长大的阿嬷也来跪下来劝我,请我即便是不为自己着想,也要想想尚书府百余口人,还有父亲。

我嫁的可是宁王,他刚刚在海防平叛中立有大功,若真将他惹急了,我的家族将有灾祸,我更会性命不保。

我依旧不语,低头望向手心中的碧玉钗,那曾是清远许诺会娶我时所赠信物,是他的传家宝。

三日前的洞房之夜,我在宁王盖头掀起时将碧玉钗狠狠扎入他的胸口,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希望为青山复仇。

因为我知,就是宁王为了横刀夺爱,抢娶到我,才向陛下破格举荐了清远,让陛下指令清远领队去西北与临国议和。

所以,清远才会客死他乡,与我天人永隔。

当时宁王用充着血的双眼看我,愤恨而失望,问我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是谋杀皇亲,其罪当诛。

我则痴痴地笑,反手欲将玉钗扎入自己咽喉自戕,他又扬手制止,将那玉钗打落在地应声碎成两截。

最后,洞房之夜的杀与恨半个字没被传出,宁王穿着那血浸血的喜服独坐一夜,硬抗下伤痛,以护我不受责难追究。

“他不会杀我。”我淡淡出声,让阿嬷安心。

我收握掌心,再将断裂的玉钗紧紧握住。因为我知道,宁王喜欢我,不可自拔的喜欢着。

宁王来了,他一身朝服,显然刚从宫中回府,便径直过来。

他是那种一眼看过去便与众不同的存在,修长英武的身姿,剑眉星目,又有一身与生俱来的贵气,如烈日下的松柏,其实是许多京都小姐们的心中明月。

在众人欲跪下行礼时他直接摆手示意不必,吩咐给府中所有人都多发一个月的例钱作为利事,犒劳他们这三日婚宴的辛苦。

特别是我屋中的人再各赏白银十两,但也要提醒不该说的话,若有半个字传出,休怪他无情。

众人散去,宁王负手来到我面前,捧起我的下颌端详,我抬头以冷淡的目光迎视。

在较劲儿中,他先败下阵,叹息一声收回手,也将负在身后的手垂下,摊到我面前露出一枚崭新的青玉钗。

“盈盈,我重新做了一只玉钗,以后用这只吧。”

我不理会,宁王只得失望地收回手,将自己做的青玉钗放到桌上。

院中的风袭入室中,纱缦翻飞,宁王走到屏风边取下一件外衫为我披上,手落在我肩头有片刻的停驻,我依旧毫无反应,他最后只是小心收回。

宁王自顾笑了笑,说不妨事。体谅我念旧情长,不打紧,以后来日方长,会待我慢慢解开心结。

我绝食的五日,终是撑不过而昏死过去,阿嬷在榻边哭着不停叩头,丫鬟婢女们战战兢兢。

嫡母闻讯赶来伏在我的榻边泣不成声,一遍遍唤我的名字,哄我起来喝一些粥。

我紧咬牙关闭目不语,她便转换了态度开始厉声喝责我,让我就算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也要顾及尚书府中上下百来口人的性命与颜面,要想想父亲在朝中还要作人为官。

我作为尚书府嫡女,怎能如此没有道德廉耻,为了个穷小子就要寻死。

她并不是我的生母,只是我父亲发达后所娶的官家小姐,而我的母亲则在那之前,就因自己由妻改妾而不堪受辱而跳下悬崖。

嫡母视颜面为至高之物,正因为她站在宁王那一边,我才连清远离京前的最后一面都未曾见上。

责骂羞辱无用,嫡母便威胁我,若敢就这样死了,便要让父亲就将我与母亲彻底从肖家除名。

宁王淡淡出声,不怒自威,嫡母立即跪下认错,宁王却只让她向我致歉。

并提醒她,自将我迎入王府,我便是堂堂正正的王妃,只要他在一日,我便不可被人欺,更不可被人辱。

嫡母带着人离开,宁王来到榻边,手指轻轻拂过我的脸颊,替我搂过散发,然后叹息一声,附身在我耳边细语。

他说,若我真足够恨他,就更该活下去,只有活着才能有朝一日报仇雪恨。

我终是活了下来,因为宁王说得对,活着才能报仇,才能让他所作的恶付出代价。

其实,宁王曾与清远是好友,若不是有清远,他根本不会认识我。

犹记当年,得在城郊的竹山云亭中,一年一次的京都诗会如期举行。

那日京都众才子齐聚,以文会友,以诗舒才,个个广袖云袍,意气风发,摇扇挥笔间都是风流倜傥。

我女扮男装混入其中,想一观京中仕子风采,却不料进入山林后只看到画作诗篇悬满竹枝,却怎么也找不到办会的云亭。

直到一阵剑风萧萧将我吸引,隔着薄雾与竹梢,远远在林间见到一白衫男子正在舞剑,衣袂上绣着银色白鹤,翩跹欲飞。

我远远地看了许久,直到那人收剑离去,又随着他一路跟去追进雾中。

直到找至众人所在,我再次看到那个背影,也在书画翻飞中见到那人转身,自此一见钟情。

那人,便是清远。

清远自去年落榜后就留在京中,等待明年的会考。他满腹经伦,人又生得俊美无双。

当日赋诗三首悬于高处迎接挑战,众人纷纷一展才能,却都最终落败。

我以请教为名与清远说上话,拿出自己所写的诗,他看过之后意外地露出喜色,随后取下自己所悬的那篇春怨诗,认认真真向我行礼,称自己甘心伏败于我。

自此,我以肖盈之名与清远相识,之后时常往来一起对诗赏画。

宁王,便是那时由清远引荐给我相识。

当时宁王化名瑾衍,清远称他曾在早先一场剑术比式中败给瑾衍,之后一见如故,便结交为友。

清远与我谈诗论道,总有说不完的话,下不完的棋。

而瑾衍话不多,像个普通的剑师,总负手与我们同行,偶尔被问及时才会应上几句话。

我们三人一起去踏青,一起去看灯,遇上合适的时机也会合作一番,瑾衍舞剑,我抚琴,清远作画,诗情画意犹如天境。

我对清远的喜爱随日升月落而有增无减,直到某日我终于下定决心,此生只认他为良人,便换上女装约他见面,告诉他一切关于我的真实信息。

清远并不因我是尚书之女而惊讶,只紧紧揽抱着我说庆幸,庆幸我是个女子,他不必再遗憾。

我与清远许终身,最先是被嫡母发现。

她立即将事情告诉父亲,之后便是一场尚书府中的滔天浩劫,所有长辈都站在我的面前,指责跪在中间的我不知廉耻,败坏门风。

父亲问我知不知错,我摇头,忍过所有家罚也不改口。

最后父亲妥协,答应保荐清远进太学,并同意只要清远高中来年的三甲便能做尚书府的女婿。

可是,就在我以为熬过苦楚,守得月明日,瑾衍来了。

他一身华服,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随从,父亲远远见到便立即携众人下阶跪迎,我才知原来他不只是个话少的剑师,还是堂堂宁王。

瑾衍说,他是特意来与我正式相识的,因为他早就钟情于我,希望我能成为宁王妃。

我飞快的跑出府邸去找清远,让他直接带我走。我不在乎什么荣华富贵,身份地位,只想与他厮守。

清远容我给他些时间筹备,却不料在等到清远来接我之前,我先收到消息,清远被破格举荐,即日就将领军北上去平息边境骚乱,与临国和谈。

与此同时,瑾衍亲自带人送上了满满一厅院的聘礼到尚书府,他说他亦将启程出征南下去平定一场叛乱。若不能活着回来,满厅琳琅,就当这些是送给我大婚的贺礼。

我不顾嫡母的阻拦当场将东西砸翻,拽着宁王的衣领问他,清远之事是不是他的诡计,是他要害死清远,要我们分离。

宁王只说,他与清远一南一北,各自出征,胜负天定,生死由命,权当公平了一回。

事情成了定局,我连清远最后一面都未见上,自此永隔。

数月后,瑾衍大胜归来,打马过街时满城飞花。

而我,则收到临国发生政变,议和失败,清远在战场被俘后音讯全无的消息。

宁王请皇帝赐婚,我任是再不甘心也无力反抗。

我心怀侥幸等清远归来,直到坐上花桥那天得知他在北方被万箭穿心,高悬于临国城楼上。

是宁王害了清远,我认定。

清晨醒来,发现一直放在枕边的两截的碧玉钗不见了,我便冲去宁王的书房询问是不是他做的。

却不料,重重推门而入时,见到的是他坐在案前正亲手以金丝错缕交织着修补那只断钗。

以金镶玉,他彻夜未眠,为我修好了那只碧玉钗。

宁王伸出将钗递给我,笑着解释说因为见我喜欢,就替我修好它,另一只手则负到身后。

我的目光落到桌面,见到那些小刻刀上有血迹斑斑,便知他不让我看的手许是受了伤。

我愤愤讽刺宁王的惺惺作态,那是清远的一条命,不是你修好一件小东西便能弥补的。

在外人眼里高贵的宁王,在我面前无措地沉默,良久才笑了笑说没关系,慢慢来。

我将宁王最亲手培植的花木全都折断丢于脚下,去他的书房将他钟情的字画拿出来在院中引燃。

甚至,还去那柄御赐的金剑取下来,到院中用来砍斩顽石,在发现客的确削铁如泥后,淡淡转身架上宁王的脖子,让他猜我敢不敢下手取他性命。

下人们被我的举动给吓疯,个个抖如筛糠,管家壮着胆子上来想要劝阻,宁王却只笑着摆手说不过是玩笑,让所有人不要放在心上。

他只在意我身子骨好起来,有力气了。又说,只要我高兴,王府拆了都能重建,不打紧。

实诚的讲,有时候我真的怀疑我眼前这个温和的男子,是不是真那般阴险的害死了清远。

他总和风煦日一般笑看着我,由我任性,从不责备。

宫中又要设宴,宁王知道我不喜欢与他同行出入,便打算自己应付宫中盘问。

但这一次,我却主动提出要去,因为我听闻一直外嫁临国的长平公主归来了,这场宴是为她而设。

宁王大喜过望,以为我想开了,终于愿意接受宁王妃的身份,上来捧起我的双手眼中尽是喜悦。

笑说这样便好,以后我们夫妻慢慢来,不着急。

我笑了笑,未多说话,任由宁王搀扶着我坐上车轿前去皇城。

长平公主是皇帝的亲妹妹,宁王的姑姑,曾为稳定时局而去临国和亲十年,直至此次临国宫变中她夫婿身亡后才以归国。

公主因对国有功,皇帝携带满朝文武在皇城下贺迎她归来,我随着宁王站在人群中一同行礼,在她的目光扫到我时,我微笑颔首。

当年她出嫁时,我曾当过送嫁贵女,亲眼见她伏在镜前哭得梨花带雨,可最后还是被强送上喜轿。

我记得她说过,若有朝一日归来,就再不要屈居人下受人摆布,要报复逼迫过她的人。

长平公主很喜欢我,在宫宴上直接牵了我的手说话,称我看起来很有眼缘,之后我们一起去御花园散步醒酒。

长平公主醉意朦胧地感叹着,她一走十年,当年还不受皇帝待见的瑾衍都成了宁王。

又轻轻拍我的手背说,她记得宁王最喜欢梅子酒,若我能学会亲手酿制,宁王定会欢喜极了。

当晚宁王喝醉了,在回府的车轿里他闭目靠在那儿,却还是一直握着我的手,酒意阑珊里叨念着我的名字。

我问他有什么想对我的说的,他说永远记得第一眼见我时,对我一见钟情,便认定了此生非我不娶,只是可惜当时没有立即走到我面前。

他用透着盈盈亮光的双眸望向我,认真地恳求我再给他一次机会,忘却从前种种,一切从头来过,定不会再教我失望。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将手抽出来,扭头把目光望向轿外。

半晌,我又回头,主动握起宁王的手回答他,好。

我不再冷对宁王,甚至表面过上了琴瑟合鸣的日子,下人们时常能见到我抚琴,他舞剑,灯火阑珊下对月共饮,呤诗作对。除了上朝,宁王几乎一刻也不愿意离开我,总伴在左右。

我从管家那里拿来宁王的身量尺寸,挑了最好的丝绸开始绣制一条腰封,同时我也开始学习酿梅子酒,一遍又一遍的偿试。

阿嬷见我辛苦,就劝我不要再亲自动手,我解释称是为宁王而酿,她立即大喜过望,夸我总算想开了。

很快宁王也知道了此事,来到院中探望我,见到满院的盆与罐即心疼又欣喜,捧着我的手说不必如此补偿,因为他从不怪我什么。

我第一次回握他的手,梅子的汁液我俩的指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半晌后我冲他微笑,取出新出窖的梅子酒让他品偿。

那酒又酸又涩,宁王却如饮甘露,还说今后要每天替我偿酒。

城中说书人都渐渐流行起讲述我与宁王的恩爱故事,满城女子都羡慕我嫁了个好郎君。

又是一年诗会,宁王不顾常人眼中的规矩礼法,携我一道参加。

我问他,难道不怕我如此抛头露面让人笑话他吗?

他只大笑着拂袖称,若我能开心一笑,天下间他有何事不可为呢。

天下人于他而言,只是天下的陌生人,而我是他认定了的妻,天地之间唯我才是他心头至爱。

夜晚回府,宁王亲手做了一碗长寿面给我,我看着那碗似曾相识的面几乎不敢相信。

旁边的阿嬷就告诉我,是宁王费时半月有余,照着我母亲生前做面的手法一遍遍暗中学习的成果。

我说君子远庖厨,这传出去,他堂堂宁王蜗在厨房做了半个月的面食,会被人嘲笑。

他只自顾地托起下巴歪头,笑得似个得意的孩童,说那是他乐意。

若我能欢喜,外人骂他小人又如何,他只心疼我因母亲走的早,嫡母又待我不好,多年来其实从未真正舒心地过回生辰。

“抱歉,晚了十余载才与你相识,在那之前让你受苦了。”

宁王附身捧起我的脸颊,轻轻以指腹拭过,我才知道原来我竟落了泪。

我诧异,之后又自顾的安慰自己,那只是因为我想起了可怜的母亲,并非是因为这个夺我所爱的恶人。

宁王府进入刺客是我没料到的,毕竟是皇帝眼下最看中的宁王,又有一身好武艺傍身,谁敢想不怕死的来害他性命?

但刺客还是来了,十余个黑衣人翻墙闯入后从后院纵火引开众人,再在我与宁王的寝卧外汇合。

长剑如蛇,在月光下寒光森森,我看着宁王在剑锋中穿行,为了护我一遍遍暴露短处,渐渐满身伤痕。

最后,他护着我退到墙边,低声提醒我接下找到机会便跑出去,千万别回头。

而我则悄悄又在袖下露出了那只玉钗,缓缓抬起至他的后颈。

不过,在我尚在犹豫时,一只从房顶上射出的利箭先掠来,目标似有些偏移,居然朝着我而来。

宁王在暗呼了一声我的名字后,弃剑转身将我抱着扑倒,自己以手背承受了那一箭。

我手中那中用金镶玉修复好的玉钗落地,再次断成两截。

宁王看着我,也看着那只被自己滴落鲜血染红的碧玉钗,露出不敢置信的震惊神色。

但在他彻底昏死之前,他出满是鲜血的手将玉钗抓起,挡住已经闻声赶来的众护卫视线,将断钗塞进我的袖中藏好,以免被人发现我的谋害之心。

“我原谅你,切莫被人发现……”宁王低声呢喃着,倒在我的怀中。

我用沾满鲜血的手揽抱着宁王的身体,心里一遍遍默念着他罪有应得,是报应。

可我的双臂却不可抑止地颤抖,我在害怕,担忧,心像是被打开了一个无底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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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1/15 7:12: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