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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私逃
过了年关,北地战事吃紧,阿爹便要把我送到永州去。
二妹妹说:“高督军家里的公子生得俊朗,还是西洋留学回来的,阿姐好福气。”
三妹妹说:“你那个人生的,嫁到督军家里做姨太太,怎么就做不得。”
二哥说:“我们一家的荣辱全在你身上,要是不去,我打死了你。”
可笑,那高督军家里原本看上的可是长姐。
于是,出发去永州的前夜,我跟一个男人跑了。
1
是他跟着我跑。
或者说,是他来抓我的。
这场婚事高督军贴身的副官亲自来接,还派了专列,我趁着蒸汽的火车停靠加水,翻身跳下了月台,逃了。
据说陪着我的一众婆子丫头都挨了一顿板子关起来了,看守岗哨的士兵还差点吃了一子。我逃跑这事不好大肆张扬,只好找了林州边界的一支军队暗地里追查。
“他们说是怕有人趁机加害你,对外宣称抓捕重要逃犯。”
孟朝辞是这么跟我说的。
这位从林州边防司令营调来的军官,高高瘦瘦的,话不多,名字诗意,可是冷冰冰的,动作还很粗鲁。
——他毫不怜惜的一把将我扯出去。
我猝不及防,整个人摔在了满是泥泞的石子路,掌心都擦破了。
我也不恼,只是轻轻拂去了对襟长裙上沾的草叶泥泞,端端正正的坐在地上,问他。
“汽车呢?还是黄包车,汽车夫都不见一个。”
孟朝辞眼底淌出几分不屑来。
“不然你背我也可,我们新时代的女子是受过西式教育的,没有那么多男女授受不亲的繁文缛节。”我镇定的看他。
孟朝辞这会子脸色铁青,戎装森严,他单手攥起我的衣领,我被拖的踉跄几分。
他拉着我阔步就往前走,可是我身子一滞,竟又跌倒在地,双膝直直的跪在地上,火辣辣的疼。
“来之前我就听说你这个女人不好惹,屁事多。”
孟朝辞不耐烦的嘀咕一句,刚要骂,许是看见了我眼眶里隐忍的泪,他似是想起了什么,猛然转身一把掀开了我的下裙。
别说他吓了一跳,我自己都被吓到了。
我的腿上赫然锁着沉重的镣铐,原本是银白色的,可是这几日我忙于逃跑,脚踝处皮开肉绽,新伤旧痂触目惊心。
那铁器上已然被染成褐红,我小腿上被磨了半块肉,森森见白骨。
3
我腿上有伤,夜里又下起雨来,山路走的艰难。
可能是心中有愧,孟朝辞二话不说,直接背我走了半日。
但是行程却慢了下来,他决定先去找地方取下我脚上的镣铐让我自己走。
警署是不能去的,这里是林郢两地的边界,山下就是郢地的军营。
永州的督军为了抗衡东三省,这才和林州联姻,郢地的刘师长原是直系奉军,被派遣边界驻扎了三个月之久,为的就是牵制。我是特意往这边跑的,高家的车子不敢明目张胆的过来,孟朝辞也不敢贸然喊人,这有利于我逃跑。
孟朝辞若是带我去警署,保不齐我们两要一起蹲号子。
想来其他的就是去找铁匠锁匠之类,孟朝辞连日来闷不吭声,别看他瘦,可是胳膊后背结实,隔着厚厚的衣料我都觉得硌的慌。
我原是拖延时间才要他背的,没成想他自己当真了。
只是孟朝辞手脚都不自在,拿了帕子垫在肩上。
他走的很急,这让我想起幼时我生辰时下了一场大雪,棉絮般撕扯不断,长姐带着几个妹妹把我丢在了大雪封山的山坳,晚间天黑的时候,大哥提了一盏昏黄的煤油灯漫天遍野的找我。
后来大哥也是这么急的背我回去的,也是走的很急,深一脚浅一脚,肩膀上的瘦骨嶙峋硌的我下巴疼。
“阿织,阿织,替我好好活着。”
我仿若听到了大哥的声音,他死在那场大雪里。
我觉得闷,趴在孟朝辞的肩头问他多大了,家里几口人,有无婚配,他都一一回答。
“那你为什么要急着把我送回去?”我问。
“女人很麻烦,把你送走早点交差,我得去前线。”
这人可能是在军营久了,眼里藏不住东西,我许久都没有见过如此真诚的人了,好骗。
所以,在铁匠把我脚上的镣铐打开后,我骗他说我腿疼。
孟朝辞低头帮我看伤,看我裙摆提的老高,露出腿上一段光滑的细嫩瓷白,趁他别过脸的当口,我抄了他别在腰间的勃朗宁,朝着他的后背开了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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