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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能扮作我,是你的福气
做梦也没想到,我,一个平平无奇的煮饭丫头,居然要替花魁柳宁宁,嫁给东宣王。
相传东宣王是个彻头彻脑的纨绔子弟,整日游欢作乐不说,没成想他越发没有体统,竟要娶万花楼里最有名的花魁——柳宁宁。
更没人知道,顶着红盖头,坐在红色锦被上的人,是我。
1
红色盖头将我的天地兜头遮住,只有视线的下方,一双黑色马面靴缓缓走来,我紧张地攥紧手上的红色鸳鸯绣帕,焦灼不安地等待。
红盖头下,那双黑色马面靴一点点逼近,他漫不经心地用玉如意挑开红盖头,视线里骤然不再被红色覆盖,我茫然地抬头看着他。
不可否认,这是一个极其好看的人,浑身还带着点慵懒又散漫的感觉,恍若天地间万物,都只是他的一场游戏。
我与梁檀,在新婚夜,只说了两句话,字字句句,我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王妃果真如传言一般,堪称绝色。”
“王爷过誉。”
我心里默默腹诽:我若当真如柳宁宁绝色,早被李妈妈逮去接客了,哪里还安稳能做个煮饭丫头?
接着,前厅就有乱哄哄叫嚷着喝酒的声音,他轻轻垂了垂眼,似乎是仔细看了看我,便匆匆赶往前厅。
过了会,点荷进来告诉我,王爷陪前厅客人吃酒,脱不开身。
我心里欢喜不必面对他,担心露馅,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喜悦,点荷帮我褪下层层叠叠的喜服,我仰身躺在偌大的喜床上,快乐地来回打滚。
锦被上铺满了桂圆、花生、红枣,隐隐咯得我疼,但我毫不在意,我从来没睡过这么软这么大的床,更没穿过这样好的衣服。彼时我还在想,和柳宁宁的这桩买卖,的确不亏。
而我与柳宁宁,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两个人,相遇实在荒诞。
虽然都是在一个明月楼,但我在厨房充作煮饭丫头。
而柳宁宁,是明月楼里最特殊最耀眼的存在。
她是连李妈妈都不敢得罪的人,柳宁宁不想接客,是没人能强迫她的。
在别的姑娘需要用尽浑身解数,寻得个员外公子的青睐,就足以吹嘘上好一会的时候,外头那些王公贵族,世家子弟,都要为她一掷千金,能不能见到她一面,全看她心情。
她流连在烟花柳地,却从不被此处的浮华绊脚。
她找到我的那一日,我正专心致志地在小厨房做仙草糕。
我只觉得四周突然静悄悄的,周围人全都退散,光线都被严严实实地挡住,而柳宁宁一身竹青绣芙蓉花柯子裙,独自逆光而来,太阳在她身后柔和地打着光晕,衬得她整个人微微发着光,一时间竟恍若神仙妃子。
她轻轻侧头垂眼看了看我放在桌上的仙草糕,笑着看着我,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有些奇怪。
“最近喜欢做糕点吗?”
我愣了愣,只应了句见过柳姑娘,还没有品味出她那句话的意思,她就继续道。
“小饼,你帮我嫁人吧。”
她就这样清清浅浅地说出这样的话,我连礼数都忘得一干二净,惊得嚯一下站起身,藏在怀里做晚饭的半块饼都掉了出来,我像看疯子一样看她。
她看到我反应这么大,也不恼,只是笑意更深了点。
“嫁给东宣王,做东宣王妃,从今以后,你就是柳宁宁。”
我已经顾不上疑惑她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也顾不上欣赏她美好的容颜,我只觉得她是个疯子,不折不扣的疯子,生平第一次胆子这样大,竟说了狠话。
“柳姑娘,你若不想活,不要拉着我。”
我捡起来掉在地上的半块饼,头也不回地准备离开。
我不过是世间苟且偷生,疲于奔命的煮饭丫头,每天一张饼就可以养活自己,借我一百个胆子,我顶多会敢偷吃小厨房的东西,但万万不会敢做这样的梦。
她站起来,在背后笑着看着我,慢悠悠开口。
“只能是你,小饼。我只是知会你一声,不是同你商量的。若是你同意,就乖乖替我去嫁人,若是不同意,我会打晕你,送你去嫁人。”
我气得回头,看她风轻云淡地站在那里,轻轻摇着扇子,还是挂着微微的笑,可笑意从未到过眼底。
我气急败坏,却知道我已经没有退路。
“为什么偏偏是我?”
她摇着扇子漫不经心地笑,歪了歪脑袋,好像认真思考了一番,吐出来的话却还是那样顽劣。
“能扮作是我,是你的福气。”
她见我一副凶巴巴的样子,笑意更深了点,摇着扇子慢悠悠地安慰我。
“不必如此忧虑,小饼,我不会害你的。”
不可否认,她真是一个极好看的人,笑起来时眉眼弯弯,恍若可以融化万物,却像吐着毒牙的乖巧幼蛇,稍微不注意就被她算计了进去。
她靠近我时,身上有若有若无的果香,和其他姑娘身上的胭脂水粉味道都不一样,她身上的味道,让我想到夏天的瓜果和流淌的泉水。
还记得那天告别时,我曾郑重地点评过柳宁宁这个人,我对她说:“柳宁宁,你的脸就是你最好的武器。”
她不可置否地点点头,对我的评价表示认可,却并未多做回应,只是笑着轻轻对我说:“多保重,小饼。”
2
担惊受怕了整整一天,我很快沉沉睡去,清早醒来时,却发现昨夜去陪酒的梁檀,正好整无瑕地睡在我身边。
他的睡眠极浅,听到我醒来,接着便睁开眼睛,他微微偏过头看我,“宁宁醒了?”
我呆滞地点了点头,才反应过来,我现在叫柳宁宁。
梁檀看着我,似乎若有所思,“新婚第一夜,宁宁要抛弃亲夫,密谋出逃吗?”
我心里顿时警铃大作,却还是死鸭子嘴硬:“哪里的话,你我夫妻,本就一体,我断不会做这样的事。”
他的笑意更深了点,干脆在床上倚着三彩枕半坐起来,慢慢重复着我的话,“你我夫妻,本就一体,嗯……的确一体,新婚夜是我疏忽了你。”
他抓住我的手腕,宽大衣袖滑下,腕上套的好几只镯子明晃晃地露出来,那全是我昨夜偷偷套到腕上,以备不时之需,随时跑路用的。
他慢条斯理地开口:“那宁宁藏这些做什么?”
我看着闪闪发亮的金手镯,尴尬地讪笑,挠挠头说:“忘记取下来了,嘿嘿,嘿嘿。”
一边说着,我一边就要手脚并用地爬走,想要远离这个是非之地,没成想,因为动作太大,贴身藏着的几包珠钗哗啦啦全掉了出来,洒了满床。
我登时动作僵硬,像被下了定身咒一样。
他捡起一枚珠钗,举在我眼前晃悠一下,“这些也是宁宁忘记取下的吗?”
如果现在有铜镜摆在我面前,我想我的表情一定很抽搐。
我默默地将散落在锦被上的珠钗全都拢好,小心翼翼地护在怀里,看着梁檀似笑非笑的样子,咬着牙将他手里那枚珠钗也抢回来,开始睁着眼睛说胡话。
“这是……我们大婚的见证,我留起来,老了以后同你慢慢回忆。”
没想到梁檀却很受用,他笑眯眯地替我将珠钗拢好,带我去吃早膳。
那是我在王府用的第一道正儿八经的膳食,仅仅一道早膳,就叫我见识了贵族的生活。
笋泼肉面、糖饼、和菜饼、栗子糕、咸酸、木樨汤。
这倒也都罢了,早膳宜清淡,他居然还摆上了一道小天酥。
我咬着一块和菜饼,这块和菜饼做得有滋有味,入口是清爽的青菜香,像是雨后的青草地,清新而自然,我想起昨日里还在啃着硬硬的面饼子,再看看手里精致的和菜饼,不由得狼吞虎咽起来。
这样冒着时时刻刻被发现的危险,我非得犒劳犒劳肚子不可。
梁檀慢条斯理地吃着块栗子糕,看着我在一旁风卷残云。
我吃完了和菜饼,再去喝木樨汤,一边喝一边问梁檀。
“你平时吃早膳也这样多菜吗?”
梁檀颔首,算是回应了我。
我皱了皱眉,京城里每年都要饿死好多人,收成不好的年头,常有人从小巷里拖出尸骸,我曾偷偷瞧过。
他们躺在地上,没了声息,衣衫褴褛,骨头高高凸起,肚皮扁平得就像纸一样贴在肚子上,嘴角残留着黑乎乎的泥巴,有胆子大的人过去掰开他的喉咙一看,喉咙里还有未咽下去的泥巴。
接着周围人便开始叹息,说可怜哟,饿得连泥巴也要吃了。
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风,我莫名其妙地对梁檀说了句:“你真奢侈。”
说完我就开始后悔,我怎么敢在老虎头上拔胡子,梁檀抬起眼睛看了看我,未发一言,只是将那盘小天酥推到我面前要我吃。
我自知说错了话,不敢忤逆他,立刻埋头吃他推过来的小天酥。
这小天酥我也会做,鹿肉羊肉大火烹炒而成,极费功夫的一道菜。
为了缓和气氛,我朝着梁檀呵呵干笑:“这小天酥不错哈,怎么早膳要用这么麻烦的功夫菜?”
梁檀喝了一口木樨汤,还是带着笑看着我,但是凉意从我脚心蹭蹭往上窜,他笑眯眯地说:“因为我很奢侈。”
用过早膳后,他带着我入宫拜谒皇帝和太后。
梁檀与皇帝是太后所生的同胞兄弟,但据说,太后更偏心梁檀这个小儿子多一些。
我还记得那时,我和梁檀坐在轿辇上,刚刚吃饱喝足,我随着轿辇的晃晃悠悠昏昏欲睡,几次都要栽到梁檀身上,往往都是快要碰到他,我都惊醒像回神一样立刻正色坐好,再没一会,又困得东倒西歪。
梁檀实在看不下去,就把我的脑袋按到他的怀里,本来还困得找不到北的我登时惊醒,一边叫着:“不困了我不困了!”一边手忙脚乱地要从他怀里爬起来。
梁檀将我的脑袋按得更紧,一只手覆在我的背上,轻轻地安抚我,说出来的却不是那么回事,他咬牙切齿地说:“宁宁,不准再乱动了。”
我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去看他的神色,他立刻把我抬起的脑袋又按下去。
但我还是看到,梁檀耳根子红了。
奇怪,流连在烟花柳巷的东宣王,怎么这么容易耳根子红?
他就这样将我的脑袋护在怀里,再腾出一只手轻轻拍打我的后背,似乎要把我哄睡着,这个姿势,让我想起来,明月楼里有的姑娘喜欢养猫儿,冬日里将猫儿抱在怀里,一边取暖,一边用一只手轻轻给猫儿顺毛,不一会,小猫就会舒舒服服睡着过去。
彼时我还是个粗布麻衣的煮饭丫头,饥一顿饱一顿,那时我想,下一辈子投胎,当个富贵人家的猫儿,也远比此生值得吧。
我不敢在梁檀怀里乱动,乖乖阖起眼,模模糊糊睡着前,隐隐约约听到他的低喃:“睡吧,宁宁。”
轿辇晃晃悠悠,悠悠晃晃,终于四平八稳地停下。
我在梦中也不敢睡沉,像是有预感行程结束一样醒来,又突然发现自己还躺在梁檀怀里,赶紧慌不择路地爬起来,理了理点荷为我梳了一早上的发髻,拨正脑袋上的珠花步摇,在梁檀旁边正襟危坐,装作很端庄的样子。
忍不住偷偷去瞄梁檀,却发现他的衣襟上一片水渍。
一会可是要去见皇上和太后的,这样岂不是失礼?
我忍不住有些嫌弃地看了看梁檀。
梁檀也随着我的眼神的方向,垂下眼看了看衣襟上的水渍,不大不小一块,刚好印在前怀里,幸好梁檀今日穿的是深色衣裳,故而只像前胸的衣裳那里,多了一块不规则的深色tú案。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浑身还是那样懒洋洋:“宁宁睡得真香,口水流出来都不知道。”
我难以置信,窘迫地无所适从,伸出衣袖就要给他擦擦。
轿辇早已停稳,梁檀一把抓住我,牵着我走下软轿,附耳悄声说:“不要担忧,一切有我。”
我像是被吃了颗定心丸,与梁檀一同走进大殿,但是很可惜,这颗定心丸时效并不长。
太后并不在,主位上只有皇帝。
很久之后我才明白,皇城的变天,大概就是从那日开始。
皇帝雷霆手腕,从幼时就已不满母亲的处处偏心,嫉妒与自卑就像灼灼火种,甚至到他亲登帝位,也没有平息,反而愈演愈烈,逐渐呈现燎原之势。
皇帝对外宣称太后抱病,实则将其软禁在寿康宫,而哪怕梁檀再假借花天酒地,营造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王爷的样子,来让皇帝放松对自己的警惕,皇帝都容不下他。
所以不管是流连烟花酒地,挥金如土的梁檀,还是文能安邦,武能定国的梁檀,他一个都容不下。
不管梁檀将自己乔装成任何样子,只要他是幼时被母亲处处夸赞的小儿子,只要他是梁檀,皇帝都容不下。
借东宣王携新王妃拜谒圣上是假,打梁檀个措手不及是真。
皇帝命梁檀去平定蛮夷叛乱,将我扣押在东宣王府,派重兵层层驻扎在王府外,摆明了是拿我当人质的意思。
而蛮夷凶狠,远离京城,瘴气横生,梁檀此去,生死难料。
3
偌大的东宣王府空无一人,我和点荷搜刮掉小厨房里最后一块肘子之后,蹲在石阶上大眼对小眼,为下一顿饭发愁。
我托着下巴,看着空旷到大声说句话就能有回音的王府,把最后一点希冀放在点荷身上:“真的找不到吃的了吗?”
点荷学着我,也托着下巴,欲哭无泪地看着我:“小厨房里都被翻遍了。”
我摸了摸还没有被填饱的肚子,看着高高的院墙和府门,门墙外是森严的皇家守兵,看押着我这个人质,以此要挟东宣王不能轻举妄动。
其实我很想扑到门上撒泼打滚,告诉他们,你们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快放我出去!我在梁檀心里根本没有那么重要!
可我不能,我不再叫小饼,不再是在明月楼里讨生计的小丫鬟,我是正儿八经地用八抬大轿娶进来的明月楼花魁,我是柳宁宁,是东宣王妃。
守卫的态度就是皇帝的态度,分明就是让我在这王府里自生自灭,但活人怎么会被尿憋死,我盯上了梁檀养的鱼。
梁檀素日以花天酒地乔装自己,把自己伪装成草包王爷,宅子修缮起来也是毫不含糊。
高高低低专门用来避暑的清浅亭,才刚靠近就感觉有凉气丝丝传来,吹得人五脏六腑都舒畅起来。
亭子下的水池子喂着十几尾鱼,条条肥美,火红火红的鳞片闪着晶晶亮的光,忽又一下鱼尾一摇,躲进了水里不见,只留下一圈小小的涟漪。
很久之后,我才知道点荷有每日都要做笔录的习惯,她在这一天里十分担忧地写道:
景帝五年 天气尚可
我真的很担心,王妃会不会疯了,她看起来什么都想吃,今日晚膳,她带我去抓了东宣王养在清浅亭的赤鳞鱼,那可是一条可值一间铺子的极品!她烤了两条,不愧是极品鱼,真的好香啊!连带大婚那日撒在锦被上祈求多子多福的花生、核桃、红枣,她也抓了一捧当作点心,东宣王什么时候能回来,我真怕王妃有一天饿极了,扑上来连我也吃掉。
我摸着吃得滚圆滚圆的肚子,清点了一下清浅亭里赤鳞鱼的数量,心满意足地往回走。
整个东宣王府,活着的只怕就剩下了我和点荷,还有清凉台里预备被我们吃掉的赤鳞鱼。
夜色寒凉,弯月高悬,挂在高高的深色天幕上,有星子扑棱棱地闪着光。
点荷已经歇下,我倚在回廊的殿柱上,托着脸看着天上的弯月,有一搭没一搭地想心事。
我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明早吃什么?
赤鳞鱼还能够我和点荷吃几顿?
梁檀现在好不好?
我素来是谨慎乐观的一个人,幼时在尘埃里摸爬滚打,看人脸色度日,挨过的打比吃过的饼多,如果不谨小慎微是没办法活下去的。
但我又如此矛盾,信奉既来之则安之,总能苦中作乐,在草芥处境中也能寻出稀微乐趣。
刚和点荷关在东宣王府那几天,点荷惊叹于我的波澜不惊,她看着我泰然自若地寻找吃食,熟练地用火折子生火,在院子里用来做景观的大梧桐树下,拣粗细长度适中的梧桐树枝串鱼烤鱼。
彼时,点荷蹬蹬蹬跑到我身边,一边惊诧地看着我,一边用力去嗅扑鼻的烤鱼香气,我指挥她不要乱跑,免得将我好不容易生起的火扑灭了。
点荷一点就透,立刻张开手臂,用宽大的袍袖的挡风,免得风力太强吹灭火苗,还轻轻晃晃袖子,带动一点小风,好叫火生得更旺一些,鱼烤得再熟一些。
那时候我怎么也没想到,这样一个和我整日里在王府搜刮吃食,张开手臂小心翼翼地护着烤鱼的火苗,看起来不太聪明的点荷,居然是梁檀的死侍,且是唯一一个女儿身的死侍。
就像点荷不知道我是柳宁宁一样,我也从来不会想到,这世间还会有热爱每天写笔录,蹭我烤鱼吃的死侍。
4
这一夜睡得并不踏实,子夜,大地沉睡,夜雨敲窗,有呼啸的风声在窗外刮过。
我挣扎着从暖烘烘的被窝里爬起来,去窗边关窗,还没等到那扇浮雕八角窗前,就只见一抹黑色的身影,像席卷夜色浓墨一般,以极大的冲力携带着我滚落在床上,我眼尖地看到那扇浮雕八角窗还不忘被黑影飞快地牢牢闭上。
那抹黑色身影裹挟着我,停在我与梁檀的婚床上,他穿着黑色夜行衣,披着黑色的袍子,戴着兜帽,轻轻喘息。
恐惧一瞬间冲上脑门,我摸到三彩枕下藏的一柄匕首,哆哆嗦嗦地指着那个黑影,十分没有效力地威胁:“再过来,我就杀了你!”
这个黑影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他伸出手,只是轻轻一扫,我却感到似有千钧重,手中的匕首应声落下,砸在锦被上,半点声音都没发出。
我紧紧盯着他,害怕得连连后退,一直退到床头,退无可退。
他似乎很累,很慢很慢地摘下兜帽,揭下面罩,露出了一张我无比熟悉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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