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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醉了
这下轮到他笑了,那笑散漫地舒展在脸上,竟不知是讽我还是自嘲。但最终还是照做了。
下人们见怪不怪,只是行礼时将头垂得更低。
这顿饭食不知味。
真是讨厌,他侍奉得挑不出错,那张脸说恭顺也恭顺,说疏离更疏离。在撤了宴席之后,我道,“鹤台,你再同我讲讲极乐坊的事。”
他面无表情。
“怎么啦?”我用鹦鹉最喜欢的羽毛棒轻轻挠他,“你不快活?”在得不到回应之后,我翻身而起,陡然变了脸色,“跪下!”说完甚至不待他反应,一脚踹了上去。
我兴头上来的时候,也曾跟着大内侍卫学了三年武,此番用了十成力,他的膝盖磕在地砖上,咚地一声闷响,连带着撞翻了桌上名贵一套甜白釉瓷器。
满地狼藉,众下人稽首在地,寂然无声。
这不是熹华郡主第一回发疯,自然也不是最后一次。
“冯鹤台,”我托起他的脸,下巴上多了一条细长血痕,于是我嫌恶地拿出锦帕擦去,甩在他脚边,“你掂量清楚了,你还不如那些我银子买来的公子哥儿,你是自己求着上门当奴才的,除了我,谁能保你?谁敢保你?!”
“冲我耍脾气,且掂量你自己配不配?”
他缓慢地笑了。
分明是在笑的,他膝行上前稽首认错,替我掸去下摆的尘灰、奉酒上来,他始终是笑着的,仿佛低微如尘土。
“小郡主说的是。”他含笑扬起脸来问我,“如何您才能消气?不如再用一次吊索,那些客人们寻欢作乐最喜欢的就是用拇指粗的锁链……我不会死,昏过去可以用井里镇的盐水……”
他的语气——怎么说呢?
是一副十足十认命的口吻,平静而恭顺,不带丝毫波澜,仿佛那些如同梦魇的刑罚再提一次,要承受的不是他自己一样。
我倏地坐下来,胡乱地抹了抹脸,竟湿漉漉一片。
“鹤台。”我低声喃喃,“对不住。我爹娘死后,我就成了这幅样子。”
是醉了吗?
我同他有什么好解释的?
“你知道我名字的来历么?思熹,我娘名熹。她呀,就是个红颜祸水,早年间在江湖上不知得罪多少人,就这么着,我爹还敢娶他,你要知道我爹当初官拜三公,权倾一时啊。”
冯鹤台无言。
“云袖,我爹怎么死的来着?”
女子上前来,试图安抚我,“小郡主,不如今日且歇下……”
我咯咯拍手笑道,“想起来了,是被我害死的!我爹为护着我娘,以杀止杀,外人看来他是治世贤臣,哈哈哈哈,我也被他夫妇二人琴瑟和鸣骗了好多年!”
云袖素白的面上极力隐忍,声音却开始哽咽,“郡主当年才九岁,如何是那群朝臣的对手,他们逼你招供,不是你的错,老大人在地下也不会责怪郡主的,还请……不要再说了。”
在我怔忡之际,她一挥手,下人们悄无声息地上前收拾满地的碎片,连同云袖一并撤了下去。我抹掉了那颗将落未落的泪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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