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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五瓣玫瑰 另一面 1
智影公司已经下了最后通牒,而对此一无所知的苏归晓还在临床和科研之间努力寻找着平衡。
虽然上次开会她和叶和安又是不欢而散,但是剩下的论文,苏归晓还是尽了最大的努力,连带着课题的任务书,在一周之内全部看完。虽然熬夜熬得头晕眼花,但她同时也将叶和安留下的影像判读任务完成,将结果发到了他邮箱。
上次会议叶和安离开的时候,对于之后的安排什么都没说,并且再没联系过她,大概是对她真的生气失望。苏归晓虽然心中也有不满,但考虑工作第一,还是给叶和安发去了一条信息:“文献已全部读完,影像判读也已完成,如有下一步工作安排可随时沟通。苏归晓。”
等待良久,iMessage,已读,未回。
苏归晓将手机塞回了白大褂的兜里。
对于叶和安这样的做法,苏归晓虽然生气,但转念再想,她正好也并不想将太多时间浪费在课题上,叶和安没有工作安排反倒节约了她的时间,她索性不再去理会。
这之后又是一天的忙碌,越是临到下班,苏归晓越是脱不开身。
室友梁亚怡的电话一个接着一个,就差把她手机炸了,苏归晓终于赶回宿舍的时候,梁亚怡不由分说地把她按在了椅子上,一边把苏归晓的马尾辫拆下来梳成披肩长发,一边道:“我的苏大医生诶,你再不下班,我男朋友就该到饭店了,这会儿可是晚高峰,咱们叫车过去也得将近半个小时,那饭店规矩多,人齐了才能进,别回头赶不上预约!”
今天是梁亚怡生日,因为是室友,也因为梁亚怡乐观开朗、乐于助人的性格,她算是苏归晓来到这个城市半年多的时间里,为数不多的朋友,也因此当梁亚怡盛情邀请苏归晓与她和她男朋友一起共享晚宴庆祝她生日的时候,苏归晓犹豫再三,还是没忍心扫梁亚怡的兴,答应了。
梁亚怡是典型的北方女生,性格大大咧咧的。她说:“今天是我生日,寿星最大,归晓你快找条裙子出来,我想让你和我一起穿裙子和高跟鞋!”
梁亚怡的男朋友预约了一家高档餐厅,她盛装打扮,特意穿上了毛呢裙子,戴上了珍珠耳环和项链,妆容精致像个公主。
听到梁亚怡的要求,苏归晓面露难色:“我就不了吧……”
她原本就只是打算跟梁亚怡一起去吃顿饭,应该也不会很久,回来的时间若是尚早,她正好可以再回科里去看看手术录像,可如果穿着裙子和高跟鞋就不太方便了。
可是她拒绝的话还没说完,梁亚怡就板起了脸,做出生气的样子:“我都等你那么久了,今天还是我生日,我就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你都不答应吗?”
得,还道德绑架上了!
这要是别人,苏归晓肯定眼也不眨地直接拒绝,可梁亚怡毕竟是唯一一个在她刚来华仁医院人生地不熟的时候,愿意花一天时间帮她搬东西、带她逛校园认路、耐心嘱咐她手续细节的朋友,苏归晓为人虽然算不上温暖贴心,但从来信奉投桃报李、知恩图报,也因此梁亚怡对她的道德绑架才能屡屡得手。
打开衣柜,苏归晓的裙子其实很少,因为知道女生在神经外科的劣势,除非极特殊情况,她从来不会穿像裙子这样性别特征明显的服装,就连平日里穿的其他衣服,也都是以冷色调为主,唯一能达到梁亚怡要求的,大概就是本科演讲比赛时她穿过的一条黑色绒裙。
她换完裙子,梁亚怡迫不及待地又找出了一条珍珠项链挂在她的脖子上,苏归晓的气质原本就偏冷艳,此时更显得精致优雅。梁亚怡又给她补了口红,看着镜子里的她们俩,满意地掏出手机拍了一张自拍合影。
一路苦苦哀求司机师傅加速超车之后,梁亚怡拉着苏归晓,终于赶在预约时间作废之前与自己的男朋友李言明会合。
李言明是学计算机的,研究生毕业以后已经在大厂工作了两年,所以整个人也显得更加沉稳,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个子不高,大概一米七出头,苏归晓净身高就一米七五,还被梁亚怡要求穿上了高跟鞋,三个人站在一起颇有些Wi-Fi信号的意思,她是最高的那个。
苏归晓看着笑容灿烂的梁亚怡,算是明白她为什么要求自己一定要穿高跟鞋了,不由低笑了一声。
初次见面,大家简单地打了招呼,李言明因为工作聚餐等原因偶尔会出入这家餐厅,便主动介绍起了这家餐厅的招牌菜,苏归晓对西餐一向没有什么研究,就和梁亚怡一起,按照李言明的推荐点了几道菜,随后梁亚怡起身去卫生间,只剩下他们两个在桌旁。
因为不熟,两个人先是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李言明随后想起了什么,翻开酒水菜单,指着上面的图片对苏归晓道:“他们家的鸡尾酒是特色,要不要来一杯?”
餐桌是圆形的,苏归晓和李言明之间原本隔着一段距离,大概是怕苏归晓看不清菜单上的图,李言明说话的时候身体向苏归晓的方向倾了倾。
叶和安进店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苏归晓坐在不远处靠窗的位置,海藻般的披肩长发落在绒面裙子上,明艳的红唇、白亮的珠光,在窗外城市霓虹灯光的映衬下,整个人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冷艳的气质。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见到苏归晓穿裙子。
而她的身边,背对着他的方向,坐着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苏归晓有些为难地笑着摇了摇头。
见他突然停下脚步,一旁同行的林一航不由抬头顺着他目光的方向望了过去,有些疑惑地问:“怎么了?你认识那对情侣?”
叶和安蹙眉:“情侣?”
“对啊,一男一女来这种地方共进浪漫晚餐,不是情侣是什么?”
也不知怎的,叶和安只觉得一向八面玲珑的林一航今晚说话十分不顺耳,冷哼了一声,转头向他们预订的包间走去,并且催促林一航道:“别看了,一会儿客户等急了!”
“你这……恶人先告状啊!”林一航回过头,只见叶和安已经快进了包间,赶紧快步跟了过去。
苏归晓婉拒了李言明要喝酒的提议,说话的时候不着痕迹地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我们随时可能有急诊手术,不能喝酒,你和亚怡喝吧。”
适逢梁亚怡回来,听到苏归晓的话,拍了下李言明的肩拦住他:“你别为难归晓,她们外科医生和我们不一样,你给我点杯莫吉托就可以了。”
“好。”李言明应下。
这家餐厅不愧是黑珍珠榜单餐厅,李言明的推荐也很靠谱,菜的味道不错,虽然李言明和苏归晓是第一次见,但梁亚怡一贯会活跃气氛,大家很快熟络起来,说说笑笑间,气氛轻松愉快。
唯一的小插曲是他们点了猪肋排,服务生大概是新人,看上去年纪也小,刀叉用得不是很熟练,在分割的时候显得有些笨拙,大概是因为着急和尴尬,耳根都有些红了。
苏归晓伸手示意他将刀叉交给自己,她的十指纤长,动作不大还透着几分优雅从容,下刀又稳又准,肋排切开的时候,剖面光滑,肌理清晰,不过十多秒便都分好了。
服务生松了口气连忙道谢,苏归晓摆了摆手,倒是梁亚怡颇有些得意对李言明道:“快来尝尝我们神外大医生亲自为咱们切的肋排,多好看!”
苏归晓被她夸张的话逗笑:“别拿我开玩笑,你切也好看!”
梁亚怡伸出手制止她:“你可别给我画饼,我又没缝过葡萄,又没缝过生鸡蛋膜,我们内科狗可不跟外科比手稳。”
李言明有些不解:“缝生鸡蛋膜?”
“对啊,他们神外的医生经常会练,拿小钻头把生鸡蛋的壳卸掉一点点,然后把里面的膜剪开,再用比头发丝还细的线缝上,要缝得完完整整的那种。”
梁亚怡解释完,李言明的神情中已经有些肃然起敬。“厉害,真厉害。”他停了一下,突然问,“苏医生有男朋友吗?”
苏归晓和梁亚怡同时诧异地看着他,就在梁亚怡的目光逐渐变得危险的时候,李言明赶紧解释道:“哦,你们别误会,我有个好哥们儿,前段时间分手了,我想着要是你们感兴趣的话可以认识一下,我那朋友和我一个公司的,每年的收入能有小几十万,长得也不错。”他说着,突然想起了点什么,提醒梁亚怡:“就是元黎青那小子。”
梁亚怡恍然大悟,显然对上号了:“元黎青?就是上次劈腿被抓的那个?”梁亚怡冷笑了两声,“以外科医生的刀工和专业知识,捅他一千刀还能算轻伤你信不信?”
梁亚怡只见过元黎青一次,但他的风流事迹可是听了不少,人长了一副好皮囊,但不干人事,以梁亚怡对苏归晓的了解,苏归晓能看得上他才见鬼。
李言明的神色一凛。
苏归晓一面优雅地切着自己面前的牛排,一面轻描淡写地配合着梁亚怡,故意纠正道:“一千刀有点夸张了,毕竟人体空间有限,一百刀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李言明的脸色彻底暗下去了,回过头看向梁亚怡的时候语气中透着些许庆幸:“虽然我不是元黎青,但我也很庆幸你是内科的。”
梁亚怡挑了挑眉,幽幽地说道:“内科虽然不擅长用刀,但要是想悄无声息地把你送走也是有很多种办法的……”
梁亚怡说话的时候,眼皮半抬不抬地睨着他,李言明不由地打了一个寒战,整个人都僵住了。
苏归晓和梁亚怡对视了一眼,随即笑出了声。
玩笑过后,梁亚怡还是好奇地问苏归晓:“不过归晓啊,你有没有考虑过以后要找一个什么样的男朋友啊?比如什么职业的、年龄范围多少、身高外貌有没有什么要求?我们可以帮你留意着点,我看你妈好像时常也会在电话里催你。”
住在一个宿舍,偶尔沈宝英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苏归晓也没有刻意回避梁亚怡,每一次沈宝英打电话,不管开头是什么原因,最后都会以催促苏归晓找男朋友收尾,可谓起承转找对象,甚至隔着半个中国还托朋友介绍,让苏归晓去相亲,次次都被苏归晓找借口躲了。
和苏归晓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以梁亚怡对苏归晓的理解,什么样的人苏归晓不会接受,梁亚怡多少都能猜得到,但什么样的人苏归晓会喜欢,梁亚怡的脑海里却一片空白。苏归晓在神经外科那样一个全是男人的狼窝里,还能保持母胎单身,也堪称万绿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多少可以算得上是“不近男色”了。
被梁亚怡这样问,苏归晓顿了顿,她没有细想过这些问题,职业、年龄、身高外貌,她没有什么具体的想法和要求,如果非要说的话……
她想了想:“我没有特别具体的要求,但我希望对方是可以让我变得更好的人,不是要从他那里获得什么,而是他能够让我更清楚地认识自己、提升自己。”
这么抽象的要求……可以,这很苏归晓。
梁亚怡想了想,又问:“那你以前有没有过喜欢的男生啊?”
也不知怎的,在这一瞬,苏归晓眼前突然闪过了高中时的那个同桌,不知是当时的阳光太过耀眼,还是他塞给她的奶糖太过甜腻,她的心跳在不自觉中加速……
可是下一刻,她脑海中又忽然浮现出不久前叶和安在会议室声色俱厉指责她时的样子,青春期的滤镜碎了一地,她当即回神,摇了摇头:“没有。”
青春期心动的人果然还是活在回忆里比较美好。
晚餐之后,走到一楼,梁亚怡被商场活动吸引了眼球,每个过道中间都摆着一排排小车,上面都是些民俗相关的小物件,梁亚怡拉着他们一路走走逛逛,挑花了眼,最终在一个展示内画艺术的摊子前停了下来。
摊主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大爷,带着一个铁铜色的小框眼镜,正在台灯下专心致志地画着一个鼻烟壶。
随着大爷细细的笔触描摹,鼻烟壶内壁的少女已经初见清秀模样,瓶外大爷的手指上遍布粗糙的茧子,瓶内少女身着旗袍身形窈窕可人,周围围观的人众多,莫不叹一声“好美”,不愧是非物质文化遗产。
李言明也不由地叹道:“这手该是有多稳,才能在这样小的壶口伸笔进去,画出那样美的一个新世界。”
苏归晓和梁亚怡也跟着点头赞叹,紧接着,梁亚怡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手稳?”她转头看向苏归晓,“诶?归晓,你手稳啊,你是不是也能画?”
梁亚怡一贯的大嗓门立刻引来了所有人的注意,就连刚刚原本专注于自己手里小壶的大爷也抬起了头。
苏归晓连忙摆了摆手:“我美术不好,不会画画。”
话音刚落,就听大爷颇为不满地哼了一声:“不用画画,你在这里面写一行字你都写不出来!”
大爷对自己的手艺十分自信,一看就是个内心充满骄傲的老爷子。
梁亚怡看热闹不嫌事大,眼睛都亮了:“大爷,您要这么说,我们可就想试试了,要不这样,您给我朋友一个新的壶和一支笔,我们按成品价买,您看可以吗?”
大爷想也没想答道:“她要是能写得比我好,我把这桌子上的壶都送你!”
“哇!”
围观的人一阵惊叹,有人问:“那要是这姑娘写的没有摊主好呢?”
刚刚还想要看热闹的梁亚怡这回也成了热闹被人看了。
梁亚怡的脾气苏归晓是知道的,这姑娘最爱话赶话热血上头,她赶紧伸手去拉梁亚怡冲她摇头,却已经晚了,梁亚怡十分豪气地当众下注:“要是我朋友写得不好,那个,就架子上面那盒最贵的,我买走!”
摊主身后的架子上放着的是一套包装精致的内画壶,价格有大几千。
摊主一口答应下来:“好!你说的,大家都听见了,不许反悔!”
有了这赌,事情变得更有意思了起来,周围来来往往驻足观看的人越来越多,将这个摊子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
气氛烘托到这了,说什么都晚了,苏归晓要是再摇头拒绝,就算是直接认输,给梁亚怡丢人还丢钱,而且她也确实好奇,在这壶内写字是什么感觉,会比在显微镜下缝合血管还要难吗?因而短暂思索后,她没多推拒,在摊主的对面坐了下来。
她模仿着摊主的样子,将毛笔伸进壶内,尝试着写了一笔,果然由于壶口空间狭小,落笔的位置很难精准掌控,她刚刚写了一横,住笔的时候笔尖不小心触碰到了壶的侧壁,染上了一个重重的墨点。
刚刚被提起兴致的围观群众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还以为是王者,这么看就是个青铜,怎么和人家摊主比?
但他们没有看到的是,苏归晓的眼睛却亮了起来。
这个内画,比她想象中还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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