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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夜间浅粉护眼青春

第1章 1

  戚子泱是北凉送来的和亲公主,宫里人都提防着她。

  阿嬷说,终有一日她会因为两族之战霍乱后宫。

  可戚子泱告诉我,她比任何人更恨北凉。

  1

  人们总喜欢跑来问我关于戚子泱的话题。

  因为我是她的贴身婢女,戚子泱是死在我面前的。

  皇上是问过我最多的人,但大多数时候他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阿言,我对戚子泱还不够好吗?”

  “阿言,戚子泱她爱过我吗?”

  “阿言,是我逼死戚子泱的吗?”

  他们生的皇子也总问我:“阿母是个什么样的人?”

  ……

  我想,戚子泱是个奇怪的人,因为她总是出乎我的意料。

  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很奇怪。

  那年我十四岁,正是那一年,中原和北凉持续了五年的战火以北凉战败告终。

  北凉打不赢了,中原也没有精力耗下去,北凉王索性将掌上明珠送来和亲。

  阿嬷说,北凉的女子与我们中原的不同,她们像男儿般身高体壮,骑马射箭样样精通。

  虽然我知道阿嬷的话会有夸大其词的可能,但事实与阿嬷讲的完全背道而驰。

  送戚子泱的和亲队伍到达香欢殿时,微风吹起,掀起帘子。

  轿子里传来一阵咳嗽声,我看清了她的长相。

  娇小的身躯,手帕挡了半张脸。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

  像是我们中原家境贫困营养不良的女孩。

  阿嬷又说,像戚子泱这种和亲的女子,会仇恨皇上。

  因为他们之间相隔着两族仇恨,女子前来和亲是一种羞辱。

  可当皇上掀开戚子泱的盖头时,她眼里又是惧怕又是逃避,不见丝毫恨意。

  戚子泱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皇上抚上她白皙瘦弱的脸颊。

  她颤抖着开口:“你就是我的夫君?”

  皇上捏着她的下颚,睨着眸子上下打量她几番,薄唇微张,盛气凌人。

  “朕是中原的王。”

  以前我也伺候过几次妃子侍寝,同那些妃子比,戚子泱还是奇怪的。

  那些妃子都是谄媚着身子,欢愉之时看着皇上的脸色,皇上何时喊停这场欢事便何时结束。

  但戚子泱一点都不主动,逆来顺受。

  娇娇弱弱的身子还没过半个时辰便昏了过去。

  那是我第一次在皇上冷峻的脸上看到了欲求不满。

  次日,戚子泱就发了高烧。

  太医说是劳累过度,身子虚弱导致,要长期喝药调理。

  皇上皱眉,带些怒意,说北凉是丢了个病秧子过来。

  他看着蜷缩在被窝里的戚子泱,眼底晦暗不明。

  皇上下旨让我养好戚子泱的身子,他说,不能让北凉的人死在中原。

  自那以后,皇上像是遗忘了这位远嫁而来的公主,再没来过香欢殿。

  连个封号都没赐,我就只好整日“公主,公主”地称她。

  本来阿嬷派来监视戚子泱的婢女太监,见她整日无精打采又不受宠,都走的走散的散。

  最后戚子泱的身边就只剩了我一位,谁让我是接旨人呢。

  2

  在太医的调理下,戚子泱白得渗人的脸渐渐有了起色。

  她还是很奇怪。

  在她恢复了些体力后,见殿里只剩我一人,往日怯怯发抖的模样一去无影踪。

  她变得活泼起来,拉着我种花,催御膳房做膳,同我聊天。

  身为一个公主,她比我年长许多,但却比我都没见过世面,不知礼数。

  用膳的时候,她硬要我坐着一起用膳。

  我慌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公主,奴婢不敢!”

  她一滞,笑声如铃,“我最不喜欢这些规矩了,反正这宫中无人,我们就当好姐妹好朋友。”

  她的话好生奇怪,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公主该说出来的话。

  我怯怯地抬头,她眼睛眯地像月牙,嘴角两侧有小小的梨涡。

  那时的我也还年幼,在戚子泱的多次邀请下,我也慢慢地放开了自我。

  在那个只有我们二人的香欢殿,像是真的处成了亲姐妹。

  我和她讲我以前在宫里的事,但一提起她的童年,她星光般的眸子便瞬间黯然失神。

  那日我伺候她沐浴,我擦拭到她手腕处的两个圆点印记,问她这是什么。

  戚子泱的神色晦暗不明,缓缓开口。

  “阿言,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很久以前,有位国王荒诞好色,无能好战,王朝在他的统治下民不聊生。”

  “喝醉后,他强迫了爱妃身边的婢女,那婢女偷偷诞下一女。”

  “爱妃得知后愤怒嫉妒不已,蛊惑着国王监禁了婢女,婢女和她的女儿沦落成了他们的奴隶。”

  “国王和爱妃常常不给她们饭吃,还放蛇咬她们。”

  “后来敌国的铁骑踏入国土,国王为了自保把主意打到了那婢女的女儿身上。”

  说着,戚子泱停了下来,我听得云里雾里,问她然后呢。

  她说,她也没听过故事的结局。

  阿嬷总说我太蠢了,反应迟钝。

  确实太蠢了,那时的我以为,故事就只是故事,不以为然。

  后来我想,戚子泱也是看我蠢,不明世事,才放心和我讲这些的吧。

  3

  戚子泱与皇上的第二次见面,是在御花园的一座假山。

  在我一眨眼的功夫,戚子泱已经攀上了假山。

  “阿言,这里能看得好远啊,快能瞧到宫外了”

  我焦急地唤她,“公主,赶紧下来,你这样被人看到了不成体统。”

  她好奇地向远处张望着,听不到我讲话。

  我定睛一瞧,假山上离她不远处,正窜动着一条扭动靠近的细蛇,不时地吐着舌芯子。

  我吓得不敢动,“公……公主,蛇……蛇!”

  戚子泱这才回过神来,等她看去的时候,那蛇已经攀上了她的衣襟。

  “公主快踢掉它!”

  我话音刚落,远处响起一声浑厚有力的声音:

  “住手!”

  在我和那人的注视下,戚子泱出乎意料地向那蛇伸出手,蛇扭动着身躯爬上了她如莲藕般的细臂。

  “你是来找我的吗?”

  戚子泱笑得那般好看,用手指轻轻碰着那蛇的头,那蛇像是很喜欢她似的,蹭着她的指尖。

  呆滞中,富有磁性的声音唤回我的神,“你是何人?”

  我这才瞧去来者,腿瞬间软的站不住,本能地直接跪在石子路上,叩首。

  “奴婢参见皇上!”

  我低着脑袋,听到戚子泱从假山上跳下来的声音,还有她不知天高地厚的话语。

  “皇上?我的夫君?”

  时隔近三个月,皇上这才想起还有位从北凉来和亲的公主。

  半晌后听到皇上低沉的声音。

  “朕说过,朕是中原的王。”

  戚子泱没再回话,像是在思考他们说的话之间有什么联系。

  皇上却换了话题,“你不怕它?”

  “你说这小蛇?它很可爱。”

  我这才反应过来,御花园中为何会出现这等可怕之物。

  当今皇上不喜书画,不贪女色,独爱养蛇宠。

  阿嬷曾悄悄地同我讲,皇上爱蛇,是同病相怜。

  皇家子弟都是残酷无情的,当今皇上的母妃因难产而死,先皇对他满是怨恨,他自幼便是宫中最不受宠的皇子。

  他本性冷血,活至今日的二十八年,无人垂爱,狠心除掉多少亲兄弟手足后才登上王位。

  他养蛇,是因为蛇像他。

  但后宫艳艳,无一不惧怕这渗人之物。

  几年前皇上的一条爱蛇窜进浣嫔的殿中,被浣嫔吓得命下人一脚踩死,然后得宠一时的浣嫔次日便被打入了冷宫。

  后来的嫔妃都绕着皇上的蛇跑,不轻易走进草丛假山这些地方。

  ……

  听戚子泱的回答,皇上有些错愕,“何谈可爱?”

  “我自幼便与蛇长大,这小蛇我瞧它很是亲近,它似乎也喜欢我。”

  皇上冷呵一声,却听不出凉意,“你倒是会奉承朕的爱宠。”

  就像是戚子泱说的,那蛇好像真的很喜欢她,在那之后我总会被香欢殿乍然出现的蛇吓一大跳。

  戚子泱却像是见到老友般,亲切地捧着那蛇戏耍。

  那蛇总来,皇上便也跟着那蛇踏进香欢殿的门。

  皇上总来,后宫上下便也跟着来拜访三个月来无人问津的公主。

  香欢殿慢慢变得热闹起来,戚子泱和皇上也慢慢亲近了些。

  4

  那年的登高节,后宫的嫔妃们都一如既往地装病称忙,皇上也嫌弃那些矫情的女子爬不了几步山便喊累,连问都没问过她们。

  可奇怪的戚子泱倒是很感兴趣。

  榻上,戚子泱百无聊赖地俯在皇上的身上,把玩着盘身在皇上身上的小蛇。

  “出宫登高?我可以和皇上一起去吗?”

  “登高非易事,你这娇弱的身子骨,到时喊累可无人顾及你。”

  “我不怕累,我想登高看看。”

  于是戚子泱随着皇上去了宫外的薛山,他们离宫后几日中原下了大雨。

  回来的时候一阵慌乱,公公说是在下山的时候山路泥泞不堪,皇上脚底一滑,身侧的公主毫不犹豫地牵住皇上,二人一起滚下了山坡。

  皇上多年习武,身强体壮,几处擦伤修养了三天便好彻底了。

  倒是本就是个病秧子的戚子泱摔伤了腿,又发起了高烧,昏迷不醒。

  龙颜大怒,骂完随行的侍卫保护不好主子后,又骂太医无能。

  他看向我,想了半天硬是没能给我安上个罪名,愤愤地让我照顾好戚子泱。

  戚子泱烧了快有五日,那几日皇上一忙完政事便跑过半个皇宫,来香欢殿看望她。

  夜里戚子泱发着高烧,做起了噩梦,不停地踢着被子。

  她皱着秀眉,黄豆般的冷汗落下,颤抖地喊着:

  “不要,放过我……救命……皇上,救我……”

  我半跪在床榻远处,看着皇上将戚子泱较小的身体拥入怀中,轻轻地拍着她的身子。

  “别怕,朕在,我们回来了。”

  戚子泱攥紧那绣着长龙的黄衫,渐渐地安稳下来。

  第二日,戚子泱烧退了,晌午后醒了过来。

  皇上问她做什么噩梦了,戚子泱闭上双眼,我看到她垂在榻下的手轻轻颤抖。

  “没什么,只是梦到我们摔下山崖了。”

  皇上又问她何必向他伸手,她那瘦弱的身子根本拉不住他八尺之身。

  戚子泱脸微微泛红,说她也没反应过来,手便已经伸了出去。

  5

  自那之后,皇上来香欢殿更是勤快了,后宫像是只剩下戚子泱一个女子般。

  我听了很多流言,他们说戚子泱是北凉派来的奸细,蛊惑圣心。

  很多人跑来问我关于戚子泱的事,皇上从未如此对一女子上心过,可是戚子泱施了什么法?

  阿嬷告诫我,这些年来,中原攻了北凉多少座城,杀了多少将。

  戚子泱是北凉送来和亲的,身上流的血是北凉的,她的心永远是向着北凉的。

  这半年来北凉边境又在蠢蠢欲动,终有一日她会因为两族之战霍乱后宫。

  阿嬷让我盯紧戚子泱,若是她做了祸害中原的事,我也逃脱不了干系。

  后来听说,一日上朝的时候,众臣长跪不起,求皇上不要被北凉派来的底细迷惑,后宫佳丽三千,应得雨露均沾。

  在那后,皇上来香欢殿的次数便少了。

  是夜,皇上在宴席上喝醉了酒,踏进了香欢殿。

  隔着层层纱幔,我听着榻中二人动情的声音。

  “自幼朕的身边便都是各安其心之人,无人真心待朕。”

  “先皇因母妃之死厌恶朕,先嫔妃们因曾经母妃受宠欺辱朕,亲兄弟更是因夺嫡之事次次害朕致死。”

  “朕凭一己之力灭掉所有皇兄皇弟,逼先皇退位,登上王位。”

  “世人皆称朕同蛇般冷血无情,身侧下人畏朕,主动求欢的妃嫔无一不各藏私心。”

  “其实你的私心最易猜测,北凉之女,无非是两族之事。”

  “朕不得不称赞一句你的演技,让朕清醒着走进你的温柔乡。”

  “但朕好意提醒你一句,朕非愚钝之人,希望你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皇上的意思就连我这般蠢笨之人都听懂了。

  若我是戚子泱,不管是否有不轨之心,此刻都会顺从讨好,称绝无二心。

  偏偏戚子泱这奇怪之人,闷着声不说一句话。

  像是坐实某些说法。

  那夜皇上很是暴戾,床榻吱呀吱呀地响了一整晚,像是要被拆散似的。

  但戚子泱还是一声不吭。

  皇上带着怒气大步离开了香欢殿,戚子泱又昏了过去。

  戚子泱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傍晚,我伺候她沐浴。

  她的身子来到中原后圆润不少,不再骨瘦如柴。

  但此刻白白嫩嫩的肌肤上布满了紫青的印记,可见昨晚皇上下手之重。

  其实作为中原人,无论我再怎么喜爱戚子泱,她若真做出对皇上不利之事,我的心都不会向着她的。

  但我想劝她迷途知返。

  我说:“既然已经嫁给了皇上,你们二人情真意切,倒不如放下故乡北凉。”

  她却冷冷一笑,“我没有故乡,没有家,我比任何人更恨北凉。”

  既然恨北凉,为何要闭口不言,任凭流言四起,惹怒皇颜呢?

  戚子泱不再说话。

  她真的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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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27 15:47: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