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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迷失芭提雅
“罗罗,我妈要看真人秀,你安排一下。”
原本趴在桌子上认真做攻略的我,听完这话差点哽住。
我冲着闺蜜缓缓竖起大拇指,看到她满脸黑线,而她那今年六十五岁的母亲冲我眨眨眼睛。
“要限制级的那种,你懂的。”阿姨说着露出羞涩的微笑。
我叫罗恒衣,三十五岁女光棍一根,十年前移居泰国,这些年在曼谷开了一家民宿兼做本地导游,靠着如今短视频的兴起,我的民宿生意好做了很多,网友和来往的住客都叫我罗罗姐。
民宿不是我一个人开的,我还有个合伙人叫宋灵,也是我多年的闺蜜,此刻她正强压着怒火跟她的母亲宋阿姨争论关于要不要去看“限制级演出”的问题。
宋阿姨根本不吃她那一套,她从怀里掏出个手绢开始哭诉,说自己青年守寡,为了养大女儿辛苦劳作,更为了女儿身心健康一直没找男人,现在年纪大了,想去看个成人秀,摸几把帅哥过过瘾,还被女儿拦着,不如去死了。
话音还没落,我们头顶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突然闪了几下,“噗”的一声熄灭了……原本明亮的民宿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只有我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还闪着惨白的光线。
“停电了?”我借助笔记本的光亮摸索出备用蜡烛,分发给宋氏母女,我们三人一人举着一根围坐在桌前,场面在我看来别提多诡异了。
我们住的街区最近总是停电,听邻居们说是前几天市政修路的时候挖倒了一根电线杆。对面开便利店的大婶还扯着我的袖子低声跟我说,那根挖倒的电线杆上吊死过人。
大婶说那时候她还在上小学,清晨跟伙伴一起上学的时候,远远就闻到一股焦糊味,烟将整个街道都罩在迷蒙的白雾中,只隐隐约约看到一个大号的黑色塑料布在空中飘啊飘,后来大人才告诉她,那个黑色的东西其实就是吊死的人。
“只有纯洁的灵魂被烧的时候才会冒白烟。”大婶跟我信誓旦旦地说着。
不过我觉得肯定是她记错了。
停电比较无聊,于是我就把这个故事讲给了宋氏母女听,她俩在惊恐中终于停止了争吵,于是去芭提雅的行程就这么草率地确定了下来。
这次度假来之不易,要不是疫情席卷东南亚,旅游业一下子冷清下来,我跟宋灵也没有时间出去玩。本想着放松一下,没准等我们回来这场肺炎就过去了。
当时的我们并不知道,疫情会绵延如此之久,也没想到,本想去度假的我们,险些命丧海底。
自己是干民宿的,出门度假,我和宋灵根本没考虑住酒店。她预定了芭提雅海边一栋带泳池的小别墅,面朝大海,可以看落日。
才进别墅,宋阿姨就冲进去兴奋地挑选房间,面朝大海还带露台的屋子被她抢去了,我和宋灵斗争失败,只能委委屈屈地选了其他房间。我喜欢看朝阳,于是选了唯一一间朝东的卧室,宋灵跟宋阿姨挨着住,她们娘俩窗下就是别墅自带的小泳池。
才收拾好东西,宋灵就满脸无奈地来敲门,她说老太太催着她出门买菜,要早早吃完饭,上街去玩。
我求之不得,宋阿姨做得一手好菜,想想我就馋。
去菜市场要经过酒吧街,我和宋灵职业病发作,边走边打量酒吧街上各家店铺的装潢。现如今买卖不好干,总得有特色才能吸引客人。
芭提雅是东南亚地区小有名气的娱乐胜地,前几年也有“男人天堂”的称号。来这里的客人半数带着猎艳的心思,因此街上的店铺装潢也都以此为特点,各种霓虹灯招牌在夜晚亮出火辣诱人的词汇,可到了白天又显出几丝颓唐。
我正低头查看手机上的导航,宋灵突然放声大笑,不明所以的我抬起头,她迅速给我拍了张照片,然后手指向我头顶方向。
一个勾勒出丰满女性曲线的霓虹灯牌在我头顶上做出双腿大开的诱人姿势,我先是红了脸,再是恼怒地追打宋灵,没留神撞到了路边卖龙宫果的小摊子,宋灵扮个鬼脸远远地躲开,我赶忙跟摆摊的小贩道歉。
小贩摆摆手,慢吞吞地把水果摆好。
“我买两斤。”我十分歉疚,疫情下生意不好做,街边小贩比开店的更艰难。
小贩依旧慢吞吞地装给我,宋灵走过来付钱,小贩低着头,点了点面前的铁盒子。我拎起水果,习惯性地想道谢,却在看见小贩的手后,吓得话都说不出来。
那是一双扭曲变形还缺少手指的手,整个手掌就像被烤融化的蜡,斑驳褶皱,看得人心惊。
或许是察觉到我的异样,小贩飞快抬起头,姣好的五官和粗犷的下颌线一起扎进我眼睛里,是人妖,这在泰国很常见。
小贩咧开嘴冲我笑了笑,露出里面残缺不全的牙齿和边缘不规则的舌头。
还没等我做出反应,只觉得身体被一股大力拉扯了一下,回过神来已经人在半条街以外,拉着我的人就是宋灵,等转过这条街,宋灵才长出了一口气,然后使劲捶了一下我的头。
“干什么?”我皱眉问道。
宋灵睁大了眼睛,说我刚才不应该直勾勾地盯着人家小贩看,很没有礼貌。我说自己只是礼貌地看一眼,宋灵听了这话张大嘴巴。
“你分明看了人家一分多钟,要不是我拽你,你还盯着人家看呢!”
真可笑,我看了多久我会不知道吗?
宋灵不依不饶,她比比划划说我在小贩抬起头后就像傻了一样,眼睛不眨地盯着人家看,小贩也颇为奇怪地与我四目相对,我俩宛如情人一样含情脉脉。听完这话,我抖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说什么都要拉着宋灵回头去看那个小贩,宋灵坚决不肯,她说泰国很邪,搞不好那个小贩会c,老实说,我来泰国十年,从未遇到过所谓的降头,我也不相信这些。后来宋灵干脆往地上一蹲,死沉死沉的,我拖不动她,也只好作罢。
我俩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原本地图上显示的小菜市场只剩下一片空地,游客太少,很多市场都关闭了,我跟宋灵只能往更远处的一家走去。天气太热,我干脆跟宋灵拦了一辆双条车,在讨价还价后,双条车宛如被猎人追赶的兔子一般,拉着我和宋灵往菜市场赶。
我在车上剥龙宫果吃,剥一个,里面满是白白的肉虫,再剥一个,爬出了十几只蚂蚁,后面的更是惨不忍睹,坏的坏,馊的馊,有的才剥开就发出臭味儿,熏得我恶心。我干脆把果子往椅子上一扔,拿出湿纸巾擦手。
宋灵于是接过去,连着剥了几个,都是好果子。
“你手太臭。”宋灵边吃龙宫果,边鄙夷地看着我,她还说等会儿到了菜市场坚决不许我挑东西,我对此不置可否。
泰国海鲜很多,我和宋灵先买了排骨和一点青菜,又来到海鲜摊前挑选海鲜。
起初我还兴致勃勃,但很快,我就捂着鼻子冲出菜市场,只留下目瞪口呆的宋灵。
买完东西的宋灵在奶茶店门口逮到正大口往嘴里灌柠檬水的我,她骂我报复心强,让她自己提东西,我抹了抹嘴巴,指着弄龙宫果,问了个问题。
“灵灵,你刚才买海鲜的时候,有没有闻到臭味?”
“有啊,摊贩的螃蟹臭了,他不是换了鲜活的给我们吗?”
“那味儿,和我刚才剥开的龙宫果一样。”
我和宋灵站在烈日下,喝着柠檬水打哆嗦。
水果怎么腐烂,也绝不会发出臭海鲜味儿,再加上刚才我和小贩的迷之对视,怎么想,怎么诡异。
我又想起小贩的手,扭曲变形,缺少手指。
“灵灵。”我猛然间打了个哆嗦。
宋灵咽了口口水,问我又发现了什么。
我把手举到宋灵面前,收回无名指和小指,拇指食指分开,食指中指并拢,就像那个小贩一样。
“你看,像不像螃蟹钳子。”
宋灵看着我的手,缓缓攥紧了拳头,然后使劲给了我脑门一下!
我“嗷”的一声捂着头蹲下,听到宋灵因为害怕而颤抖的声线飘在空气中。
“都说了我胆子小,你不要吓唬我!”
回程的路上,宋灵拉着我喋喋不休,她说泰国遍地都是人妖,年轻时候出入各个秀场,用美貌和尊严换钱讨生活,年纪大了色衰爱弛便只能各寻生路。
积蓄丰厚的,自己开酒吧或者按摩店;差一些的,去做店员;没积蓄身体又不好的,便只能摆路边摊。那小贩的手可能是因为当年一些不堪的经历落下了残疾,但这样的事儿,在泰国并不稀奇。几乎所有的人妖到了晚年都会饱受疾病困扰。
我看着宋灵开开合合的嘴巴,只能鸡啄米般地点头附和,我知道她这个人越是害怕越是话多,说这些不光是安慰我,也是安慰她自己。
回到别墅,刚才说要给我们做饭的宋阿姨泡在泳池里耍赖皮,宋灵继续和她妈打嘴仗,早已习惯的我提着食物来到厨房,准备给那不靠谱的娘俩做晚餐。
排骨焯水,活虾洗净,我打开咖喱包装,想着做个咖喱蟹,身后的水槽噼里啪啦乱响,我转过头,才放进去被五花大绑的螃蟹不知为何松脱了绑绳,张牙舞爪地爬出来,直奔我脚边。
我弯腰想把螃蟹抓起来,试了几次也下不去手。我从未见过,如此杀气腾腾的螃蟹,它们边爬边挥舞蟹钳,蟹钳不停开合,发出让我头皮发麻的“咔咔”声,而且这些螃蟹竟然是竖着爬的!
见状我赶忙往外面跑,准备叫宋灵来帮我,此时身旁刚洗好的一盆活虾居然一只只站立起来,凸起的眼珠死死盯着我,本该微卷的虾须竖直得宛如钢针。我被眼前的一切吓住了,呼救声卡在嗓子里死活发不出来,我用两只手拼命抓着喉咙。
盆里的虾像是读懂了我深陷困境,它们用弯曲的身体弹跳而起,虾钳笔直,寒光闪闪,冲我像箭一般发射。
我在慌乱中抓起身边的菜板当盾牌。虾钉在上面,发出刀砍木板的声音。一只,两只,我从不知道虾有这样的力气,竟能震得我双手发麻。
感谢我和宋灵买的虾不算多,十几声过后,菜板没了动静。我喘着粗气放下手,菜板上,虾头已经没入一半,很难想象这些扎在我身上,我还有没有命在。
这些海鲜要杀我!
满地的螃蟹已经堵住了出门的路,我又没办法呼救,刚刚钉在菜板上的虾开始扭动挣扎,因为虾头扎得太深,它们在挣扎中头身分离,身子漫无目的地跳来跳去,直到落到地面上。我试探性地丢了几把蔬菜,那些无头虾还在跳,但看样子已经构不成威胁。
可是螃蟹还在,它们从外向内步步逼近,我只好爬上了灶台,蜷成一团。
螃蟹再怎么勇,也没办法攀爬光滑的橱柜,我暂时安全。
谁知这个念头刚在我脑子里转了一下,我就感觉螃蟹军团的气氛有了变化,那只最大号的螃蟹用蟹钳搓了搓下巴,如果它有的话,反正就是它嘴下方的位置。它双钳一挥,几只小号的螃蟹爬到橱柜边,大一些的先是贴近它们,再钻入它们身下,用自己的背壳把它们抬了起来。
它们要用叠罗汉的方式上来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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