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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降邪财
我叫谢大成,是个光棍,十几年前跟着我同样光棍的叔叔来到越南胡志明市讨生活。
跨过国境线的时候叔叔让我答应他两件事,一是继承他的装修公司,二是百年之后给他养老送终,如今我都做到了。
叔叔现在躺在市郊公墓里,我闲了的时候就买瓶酒去看看他,顺便和他聊聊天。叔叔活着的时候总对我说,做生意,脸皮要厚,嘴巴要甜,但最要紧的是得老实。
以前我总当这是老辈儿人的老讲究,可是自从我在红教堂里惊魂一夜,死里逃生之后,才明白老辈儿人的话真是至理名言。
事情是这样的,我的装修公司规模不大,手下也就4组工人,有的工作时间还不太稳定,也就在当地混个温饱,接的活也大多是民房翻修等工作。
星期一买卖稀,一般这一天我都不去公司,我有个业余爱好就是钓鱼,天不亮整好装备我就朝着市郊出发了。一钓就是半天,等到中午的大太阳挪到头顶,我再回去。
别说,还真有点邪门,像我这种二把刀,平时基本上钓不到什么大鱼,2斤的鲤鱼都算人生巅峰了。可是今天自从我把屁股放到小马扎上,把钩子甩进水里,那鱼就像八辈子没吃过鱼饵一样,拼命往我杆子上撞,3斤以上的大鱼是一条接一条,它们纷纷张着血色的大口,红着眼珠,即使嘴巴被鱼钩穿刺还努力往下吞咽着残留的鱼饵。有的甚至把钩子都吞进了肚子里,我被迫要在它们的肚皮上开一个血窟窿,看着锋利的鱼线沿着鱼鳃整个将鱼剖开。
最后我的鱼护都快装不下了。
时间过得还挺快,眼看就到中午,我抬手看了看表,平时这个时间我应该正在家门口的一家广东菜馆吃饭,可是水里的鱼还在拼命咬钩,回去还是继续钓,我有点左右为难。
最终还是饥饿战胜了我,我咬咬牙放弃了破纪录的机会,背着一大桶鱼骑摩托回了公司,我一个人也吃不完这么多鱼,准备跟大家分分。
谁知我刚到公司门口,前台阿丽就急急忙忙跑出来,边跑边用越南话冲我叽叽哇哇的,等跑到我车头又换了半生不熟的普通话,好像是在指责我不接她的电话。
真是莫名其妙,一上午我的手机响都没响过,我掏出手机给她看通讯记录,却发现阿丽表情有些惊讶。她扭头拿来了自己的手机,上面果然显示了20多个未接通的电话,竟然都是打给我的!
我俩都有些奇怪,这可是胡志明市,越南基建最好的地方,这就好像是……好像是有人专门不想让我接到阿丽的电话似的,到底这个电话有多重要?
阿丽简短跟我说了一下,就叫我倒吸一口凉气,原来是市政府下属的一个部门点名要我下午去开个会,说是要把红教堂的翻修工作交给我们公司来做。
红教堂可是胡志明市的地标性建筑,著名旅游景点,国外的游客络绎不绝,翻修它可是多少当地大公司走门路都抢不到的工程,怎么这个好事儿会落到我的头上?
来不及细想,我连午饭都没心思吃,骑着摩托直奔市政府,过程异常顺利快速,签合同的时候我手都是抖的。相关部门的官员们看着我,脸上挂着奇怪的笑容,互相交换着眼神,我有一种感觉,他们比我还要迫切的希望我能签下这一单,甚至在我递过去合同的时候,他们居然明显地长出了一口气。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头,可是合同已经签了,翻修款给的也充足,粗粗核算下来我能赚很大一笔,喜悦冲淡了心中隐隐的不安,我走出市政府大门,转身就买了烧肉元宝蜡烛香等东西,准备去墓地看我叔叔。
我这人,从小到大没拜过神佛,想来也只能是我故去的叔叔在天上保佑我。
叔叔的墓在半山腰,是有些年头的老公墓。这里距离市中心很远,但是风景不错,墓位价格低廉,是当地人的首选。
烧了纸钱,摆好贡品,我背靠叔叔墓碑坐着,面前两个杯子斟满了酒,像他还在世那样,先举杯遥敬天地祖宗,然后一口闷了进去。
我念念叨叨说着感谢的话,这时候半片没烧净的纸钱落入酒杯,我停下话头,皱着眉用指甲去挑。
黑色的纸灰被挑在指甲盖上,但此时不知从哪儿来了一股邪风,把那纸灰吹起翻到我的手背上,我突然感觉到手背一阵火烧般的灼痛!
我下意识猛甩了一下手,那纸灰却粘的死紧。我用另一只手的指甲去挑,可是纸灰仿佛和我的肉皮紧贴到一处,怎么都弄不下来。
真是邪门,我强忍疼痛站起身,四处环顾,终于在附近一个墓碑前找到半个残破瓦罐,罐子里存了不少雨水。也来不及和墓主抱歉,我拿起瓦罐就往手上倒。
纸灰总算是冲掉了,可我手背起了硕大的水泡。也不知道该怪谁,我一边给墓主鞠了几个躬,又给人家烧了两把纸钱。
别看只是用了一个破瓦罐,可叔叔以前教过我,死人便宜万万不能占。活人你占他便宜日后还能弥补,占死人便宜永远也还不上,可是要损阴德,会被报复的。
想到这儿,我仔细看了看借水的墓主墓碑。生卒年份模糊不清,勉强辨认一下上面的照片,似乎是个四五岁的孩子。
怪可怜的。
我摸了摸口袋,找出一根棒棒糖。那是刚买酒时,老板给的找零。
把棒棒糖剥开放好,我用袖子擦了擦墓碑。这里好多墓主都不再有人祭拜,墓园管理者捡漏收拾整理,把那些没人祭拜的墓翻新重新卖出去。看这样子,这孩子的墓还有人来,不然早就出售了。
墓碑被擦得发亮,我又把瓦罐放好,想着下次再来一定买个新瓦罐送他。
从公墓回去的第二天我就着手开始安排红教堂的翻修工作,这是个大工程,政府为了赚钱,合同订的很谨慎,只许我们夜间翻修,以免打扰白天的游客,耽误门票收入。而且说好了翻修只限内部,外墙的红砖一律不许动。
清早,我按照老家的规矩,在公司门口牌匾下,放了一挂鞭炮。虽然我们这活儿只能晚上干,但炮得一早起来放。
好好的鞭炮燃放到一半哑了火,我等了好一会儿才凑过去看,结果前脚刚到鞭炮旁,后脚鞭炮就炸了起来。好在我躲得快,只是裤子炸破了几个洞。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周围站着的一圈工人也都面面相觑,迷信的阿丽更是赶紧从口袋里抓出一把糯米往我身上撒。
难为她居然时时刻刻都带着这个,东南亚各国似乎都有用糯米驱邪的习俗。
看着破烂的裤腿,我只能在心中默念,干装修的不用穿好衣服。
接着就是和工头一起研究施工计划,这个工头在我叔叔活着的时候就跟着我们,是老交情了。我俩合计提前把材料都运到教堂附近,等关闭时间一到,我们就带着工人进去,一分钟都不浪费。
保险起见,我跟工头老扎还提前来到红教堂门口,准备对着图纸进行实地测量,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尖利的声音。
“这里的砖块都是古董,法国运来的,弄坏了一块你们就会被诅咒的。”
我猛地回头,差点撞上那人的鼻子,原来是教堂的老管理员。早就听人说他这些年有些神神叨叨。懒得跟他计较,我点点头带着老扎换了个地方。
眼瞧着太阳即将落到地平线以下,最后一名游客也走出了教堂大门,满脸皱纹的老管理员用他那只枯树枝一般的手,颤巍巍把钥匙交给我,然后逃也似的快步消失在街角。
手拿着钥匙的我跟老扎面面相觑,难道这个红教堂就没有夜班管理员吗?
老扎安慰我说大概夜班管理员迟到了,叫我先安排工人做事。
就在这个时候,最后一丝余晖也消失不见,红教堂门口的路灯一排排亮起,我耳边听到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回头一看脚边跑过个剃着光头的男孩儿。我以为是哪个工人带孩子来玩儿,伸出手想把那孩子抓住,免得在工地来回穿行出危险,但手掌在空气中抓了个空……
“谁把孩子带来了?跑的还挺快!”我转头大声呵斥。声音在教堂里回荡,没人应答。我突然意识到整座教堂居然没有亮着一盏灯,我站在门口尚且能借助外面路灯的光芒,可身后的教堂大门就像是张漆黑的大口,吞噬掉所有的光明。
这时候老扎手中提着一个应急灯朝我走来,他说教堂的灯应该是有个总控开关,管理员没告诉我们在哪儿,已经打发工人去找了。
五分钟后,灯终于亮了,但是光芒还是不太够,昏昏沉沉的,我嘱咐老扎明天一定多带几个照明灯来。
我继续看我的施工图,可手背一阵又一阵的发疼。实在挺不住,我只能叫来老扎简单吩咐几句,让他们抓紧时间干活,我得去医院看看,别耽误后面的工期。
谁知我刚踏出教堂大门,手背就不疼……
于是我扭头又回去,结果前脚踏入教堂,手背就又火烧火燎的。老扎看我在大门口进进出出神色不对,以为我丢不下工作想过来劝我,结果就看到我手背上那个原本早就被挑破的水泡以目力可见的速度迅速鼓成一个水球。
老扎二话不说把我推出了门,说再这么下去有感染的风险。我只能离开教堂,随便找了家医院治疗。
出了教堂后,手背不疼了,水泡还在。医生问我是不是做饭时被油烫伤,我告诉他是烧过的纸灰,他皱眉停了手,好一会儿,才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架,边给我清理水泡,边告诉我烧纸都是异端,只有信主才是正道。
西贡这地方宗教复杂,年轻人,尤其是学历高的、出过国的都信基督,老年人信佛或者拜神,我平日敷衍惯了,当下便点点头,心里不认可,但表面上应和了一下。
就在我点头的时候,手背的水泡猛然炸裂。疼痛像一道利剑,顺着我手臂得血管神经一路直插到心脏。我最后的记忆是医生惊恐的脸,等再睁开眼睛,人就躺在病床上了。
医生说我手背烫伤严重,还可能感染了细菌,要留我住院观察。
可我还有活儿要干呢!
我举起自己的手,手已经被包成了粽子。手背处的纱布被液体侵染,医生说是水泡内流出的组织液。
又一阵疼痛袭来,我疼的浑身颤抖。医生给我加了止疼药,我强挺着给工头打了电话,在得知一切顺利后,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天夜里,我睡得很不安生。手背不时疼痛,噩梦也一个接着一个。梦里,我被困在一个奇怪的屋子里,抱着双膝,缩在墙角瑟瑟发抖,阵阵哭嚎在我身边回响。我低下头,看到手臂上的皮肤逐渐生出隆起的红色斑块,上面还覆盖着白色皮屑,斑块越来越多,带来阵阵瘙痒和疼痛,像是无数小虫在撕咬啃噬。
我的手指、脚指逐渐扭曲,猛地抬头,面前出现了一面雕有玫瑰花的穿衣镜。镜子里现出一张怪异的女人面孔,嘴唇肥厚外翻,毛发脱落,眼皮布满瘢痕,那五官看起来像是一只脱了毛的狮子。
这是谁?我在梦里发出疑问。我转头四顾,墙壁上的彩色玻璃窗把阳光变得瑰丽梦幻,可在这阳光下,屋子里满是镜子里一样的奇怪女人。
身后有皮鞋踩踏木地板的声音,我转过身,这才惊觉,镜中的女人竟是我自己。
玻璃彩窗突然被人撞破,一只带着白手套的手遥遥点了下。我以为点的是我,但很快,有覆盖着面巾的人冲进来,先用棍棒把镜子里的女人们驱赶到墙边,接着,从我身边抓走了一个男孩儿。
我甚至不知道这男孩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男孩儿哭嚎着抓我的脚腕,我在梦里努力想把孩子留下来,但重重的一棍落在我头上,血漫入眼睛,眼前的一切都成了血色。我因为眩晕而脱力,男孩儿被人扯走。我仰起头,冲着男孩儿喊叫,我告诉他,看见圣母像,就如同看见我。他用力点头,绝望的眼神直刺入我心底,我牙齿咬得死紧,拼着被打,再次扑向窗口。
转瞬间,我来到了森林。这次我身强体健,在茂密的林中默不作声的行走。随着一声巨响,我怀中多了一颗龇牙咧嘴的头颅。梦中的我没有害怕,木然的吻了吻捧起头颅,吻了吻眉心。
鼻腔内满是火药烧灼皮肉的气味儿,放下那颗头颅,我毅然决然的端起枪。枪声响过,我匍匐倒地,一颗绕满树藤的树砸向我,树枝上还挂着人体残肢。
我的左腿被树砸中,动弹不得。我听着枪声渐渐逼近,绝望的我四处搜寻那颗头颅,心里的念头异常强烈,若是我活着,便给他,给其余人复仇。若是我死了,那我们要死在一起,葬在一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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