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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再拼不动了
可许一泽工作辛苦,难道她就不辛苦吗?婆婆白天在家独自面对孩子、做家务一整天,到了晚上总要喘口气,她朝九晚六,在公司忙得团团转,回家还得继续接婆婆的班。
许一泽工资高,难道是她挣得太少吗?如果不是为了生这个孩子,以她的能力,怎么可能考核拿c,在公司苦干了这么些年只升了一级?
就因为她每晚必须准时回家陪伴孩子不能加班,即便这些年她为公司出了再多力,干得再好都没用。
那一年,周薇薇发了很,连续拿下三个大项目帮公司挣了一大笔钱,她自信满满,觉得公司总该看得到她的能力,可是年底人事调整的时候,她还是输给了业绩略逊一筹的另一位男同事。
“明年公司有很多合作计划,会是高速运转的一年,我们提拔职工要考虑多方面的因素,David的情况比你要稳定一些,更适合这个职位。”人事主管向她解释原因的时候只说了这句话。
那一年,国家放开了二孩政策。
从那之后,周薇薇再没有冲劲。
后来,她怀了二胎。
每天忙忙碌碌,从早上一睁开眼忙到晚上闭上眼,工作日忙完了周末也得连轴转。
儿子上了小学,成绩不好,学什么都比同龄的孩子慢一拍,班主任甚至委婉地向她表达了让孩子留级一年的建议,她满心焦虑,一心铺在孩子的教育上,每个周末不是守在辅导班门外就是在去往辅导班的路上。
她再拼不动了。
就像2000米长跑,身边的人都轻装上阵,而她的脚上却绑着两个沙袋,而这两个沙袋至少还要在她脚上绑15年。
人生能有几个15年。
陆一然不知道自己应该评论些什么。
她并不能体会到带孩子的辛苦,面对周薇薇的倾诉,她同情,但无法感同身受。即便如此,周薇薇眼底的失落和转瞬即逝的不甘,这深夜的儿科急诊室里起此彼伏的孩子的哭闹声和那些披头散发、疲惫不堪的妈妈们的样子,却深深刻进了她的脑海里。
陆一然和张家宁没有正经讨论过生孩子的问题,但潜意识里她也觉得这是人生必经的步骤,水到渠成的事,可如果生了孩子之后需要她放弃自己,把自己变成第二个周薇薇,她做不到。
“或许能找到办法,兼顾工作和家庭。”陆一然说,可这话说出来,她立刻意识到不对——“兼顾家庭和工作”,似乎只有在面对女性,社会才会提出这种要求。从来不会有人要求男人,找到方法去兼顾工作和家庭,仿佛他们天生只需要义无反顾地追。
周薇薇摇摇头:“太难了。即便你有心想要兼顾,公司也不会给你机会。你刚来公司不知道,人事部的手里,有一份‘黑名单’。”
“什么黑名单?”
“适婚育龄和已婚已育、孩子年幼的女职工的名单,被列入这份黑名单的人,考核最多只能拿到B,升职加薪更是无望。”周薇薇说道,“除非,你比你的竞争对手优秀好几倍。”
陆一然错愕:“这是赤裸裸的歧视。”
陆一然从小受到的教育,母亲是伟大的,她给予了孩子生命。
她们身体里的这副子宫是人类生命繁衍的温床,却也是束缚在女人身上的枷锁。因为有这副子宫,女性需要付出比男性更多的努力,需要表现得比男性更加优秀,才能勉强得到与男子同等的待遇。
“是歧视没错,可你无可奈何。你怎么样?”周薇薇问,“我听他们私下八卦,说你也是因为生育的事情和天脉闹翻,被天脉变相降职才离职的。有了我这个前车之鉴,你还考虑生孩子吗?”
这世上还真没有不透风的墙。
陆一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从一个女人的角度来讲,她当然能体谅一个女人孕期所要承受的生理上的、心理上的压力,愿意站在女人一边争取;但站在一个公司部门主管甚至是老板的角度,当你的手下有一个,或者不止一个孕妇的时候,确实极大地影响了工作的开展。
她不是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从前在天脉的时候,大概是四年前,有一个女下属怀孕,是双胞胎,情况不太好,孕期几乎不能下地,只能躺在床上安胎,被迫请了两个月的产假。
天脉虽然是大公司,但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她一请假,工作就得分摊给其他员工,原本在高负荷之下还勉强运转顺畅的部门乱了套,险些出了大纰漏失去大客户。没到半个月,人事部就从公关部调了人手过来帮忙,等那个女下属两个月后挺着大肚子回来上班的时候,办公室里已经没有她的工位。
再后来,她主动辞职了,听说因为家里的老人身体不好,没办法帮她照顾两个孩子,她和丈夫商量之后,决定暂时“回归家庭”做全职妈妈。
走的那天部门聚餐,她私底下对陆一然说,等孩子上了幼儿园她能腾出时间了肯定要重回职场。
可她真能如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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