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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失去信心
Part1
听她这样说,归宁倒是来了兴趣:“害怕?什么时候你对他这么没信心了。”
“不是对他没信心,是对我自己吧……”苏木说,“陆学长变了好多,虽然他一回来便和我见面了,但我觉得那不是我的陆学长,我很努力去找,但在他眼里找不到感情,我觉得他和我在一起变成了例行公事……好像江学长对他说,我是他的女朋友,他便觉得要对我负责而跟我在一起。”
苏木捂着脸,有些烦躁地说:“也许是我多想了吧……”
归宁还是第一次看见苏木这副模样,大概是陆泽漆消失的这几个月里,她的情绪终于到达了崩溃的极点。
爱情这种东西,总能在平静的生活里掀起惊涛骇浪。
“还记得展瑜吗?”归宁问。
苏木松开双手看向她:“展瑜?”
那个从小和陆泽漆一起长大,一直爱着他的女孩。
“我以前跟你说过,陆泽漆和他的哥哥陆淮南的身份不同,陆泽漆因为他母亲的关系从小被家族的人歧视,陆家人从不管他的意愿,也不在意他喜欢谁。现在,陆淮南进了监狱,陆连清只剩下陆泽漆这一个儿子,当年,展瑜的事情被揭发,展瑜有家族病史,也许是因为那件事,她的病情提早爆发,展家已经没有人了,她手里那块人人想争抢的地皮,在展瑜病逝之后,将会由她的后妈继承,她的后妈就是成氏集团的成绻,成雯雯的母亲。”
归宁靠在椅子上,把玩着手中的豆浆杯:“所以你应该猜到为什么陆连清那么强硬要陆泽漆娶成雯雯。现在只要娶了成雯雯,这块地皮就是陆连清的了。”
苏木一直知道,陆中集团一直跟归宁父亲的公司有合作,在这方面的内情,归宁知道的总比她多。
虽然归宁在外一直被评为高冷女神,但苏木觉得她内心并没外表看起来那么冷。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归宁在无形中帮自己,在她最难受的时候,总那么恰巧的出现,让她的心情不会难过到太糟糕。
“谢谢你,归宁。”苏木说,“虽然你并不喜欢我说谢谢两个字,但……就当不是为了这件事,而是昨天下午,你放的那段广播洗净我的清白。”
对于她这个感谢,归宁显得意外:“你怎么知道是我?”
苏木:“我的朋友不多,不是七彩,也不是陆学长那边的人,除了你我想不到会有谁帮我。”
归宁笑:“苏木,我说过吧,我们是同一类人。看起来朋友很多,和人交往却从来不深交,身边没有一个是可以交心的人。这样的人生,看起来自由自在,实际有多悲哀,只有自己知道。”
归宁走了,苏木坐在位置上很久。
久到食堂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
久到收拾餐盘的阿姨走过来问:“同学,我看你这早餐也凉透了,还吃不吃?”
苏木摇摇头。
阿姨将几乎没动过的早饭收走。
推着餐车临走时,阿姨没忍心,劝慰她:“同学,就算真的难过,也要在人前装的开心点,不要让别人看你的笑话,你在这里已经坐了一小时了,快回去吧!”
苏木回过神,阿姨已经渐渐走远。
她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已经成了食堂的“观景”,每个人走进来都会驻足对着她这边议论一番。
苏木拿起背包,离开了食堂。
Part2
苏木刚走出食堂,迎面便遇上了几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看模样,并不像是B大的学生。
他们在苏木面前停住,表明身份:“苏小姐,陆老先生请你去医院一趟。”
五分钟后,坐着陆连清的车驶离B大的苏木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高楼,如果不是他们口中的“医院”,她未必会如此听话的坐上这辆车。
从昨天,陆泽漆忽然出现在她面前,到今早陆连清宣布陆泽漆结婚的消息,苏木对于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其实很迷茫。
可因为江梁说,陆泽漆的消失是因为有不能告诉她的理由,所以她什么都不问。
在食堂里,她坐了那么久,看在别人眼底,大概是因为陆泽漆结婚的消息而悲伤。
她的确是悲伤的,却不是因为他要结婚的消息。
而是她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等了那么久的人,到最后不是她要等的那个人。
第一次,她感觉到茫然,感觉到力不从心,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她爱的人才能变回从前那个人。
听见“医院”两个字,苏木第一个反应是和他有关。
所以她什么都没说,便来了。
医院的VIP病房,陆连清背手站在隔离窗前。
尽管年龄大了,可他身姿依旧高大挺拔,隔着远便能感受到他周身一股子强大的气场。
许是因为陆家本是大家族,后代一出生便是含着金钥匙落地,骨子里那股傲气是天生的。
苏木慢慢走近,在距离陆连清一米开外停住了脚步,她看向陆连清一直望着的病房内。
待看见病房中躺着的并不是她心上的那个男人,她心底悄悄松了口气。
可细看过去,才发现病床上躺着的是个女人,那个女人她并不陌生,那是陆学长的母亲白芷。
苏木曾多多少少听过陆母的故事。
当年,出生于陆家的陆连清靠着家里的背景强娶了白芷,生下了陆泽漆,在娶白芷之前,陆连清曾有过一任夫人,便是陆泽漆同父异母兄长陆淮南的母亲。
因为白芷的不爱,陆连清和十分厌恶他的小儿子。
他明知道大儿子陆淮南想尽办法折磨陆泽漆,可他只是冷眼看着,看着陆泽漆生生被折磨出了双重性格而不为动摇,仿佛那不是自己的亲儿子。
所以,无论这个男人在B市名声有多么的显赫,他的事迹有多么伟大,给B市带来多大的发展,苏木也对他也丝毫没有好感。
“小姑娘,我们又见面了。”陆连清回头,对她露出了一个笑脸。
跟陆连清的接触不多,但每一次,面对人人口中的“陆老先生”,苏木都特别的镇定。
她还记得陆连清跟她说过:“小梁子每次做错事被我这样看着,总浑身发抖,好像我要把他给吃了。”
小梁子便是只有他欺负别人,没有别人欺负他的江梁。
对于陆连清的主动打招呼,苏木并没有回答,只是立在原地看着他。
面对对此镇定的苏木,陆连清眯着眼睛,想来锐利的眼神中多了一分狡黠。
“如果我说我这次找你来,还是之前那个提议,让你做我的干女儿,你觉得如何?”
这不是陆连清第一次提出这个建议,让苏木讶异的是,在上一次被她拒绝了之后,他竟然还有耐心再一次提出。
真是个怪老头。
苏木在心里暗道。
这个陆中集团的怪老头董事长,业余爱好是收藏,这个收藏指的不止是物品,还有人,只要他看中的人,他会以各种极佳的条件将对方诱huò到自己身边,替自己做事。
但这个怪老头也是个极端的老头,如果他得不到,必定将其毁灭。
“不觉得如何。”尽管如此,苏木依然再一次拒绝。
陆连清耸了耸肩膀,对她的拒绝表示很可惜,唉声叹气的像个小孩子:“说实话,我真的挺喜欢你这丫头,所以一直替小泽维持你们之间的关系,替你们守着一些秘密。但你们都太不令我省心了,不得已,我必须要告诉你……”陆连清的眼神从苏木身上转移到病房中,忽然由孩子气变得冷凛锐利,像待守的猎豹终于看见了自己的猎物,他侧着身子,一手指着病房中躺着的女人,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对她说,“那个可能下半辈子都在医院里永远躺着的女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下场,跟你脱不了关系。”
苏木眉头微皱,隐隐地察觉陆连清这一次并不只是单纯的想让她离开陆泽漆。
之前她多多少少了解了陆泽漆的母亲白芷因为车祸便成植物人的事,那是陆泽漆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江梁曾说过,陆泽漆能在陆氏家族隐忍下去,完全是因为他的母亲。
当初,她揭穿陆淮南设计绑架陆泽漆,目的是想让陆泽漆死于一场意外,结果,陆泽漆平安无事,白芷却因为担心陆泽漆,开车赶往现场时出了车祸,背后的始作俑者是陆连清,苦于没有证据,陆连清轻松反驳了她。
现在,他居然岸然道貌地指责她,这件事跟她脱不了干系。
苏木:“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陆连清:“聪明的姑娘,好好想想,当年那场绑架,如果淮南只是想针对小泽,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一场绑架案中?你以为只是顺便将你一起绑架了?又不是请客吃饭,还顺带捎上家属?”
“您的意思是说,我被绑架不是意外。”
陆连清没回答,给了一个“你自己理解”的沉默。
他似站累了,在走廊的椅子上坐下:“看事不能只看表面,你看看窗外的天,是不是风和日丽,天朗气清?可云层上的世界你看的到吗?往往平静之中都藏着雷暴,你看不见不代表它不存在。我只是从没想到,小泽可以亲手将他兄长送进监狱,却选择原谅了你。”
苏木:“我不知道什么雷暴不雷暴,我只知道说话不要拐弯抹角。陆老先生您今天找我来,必定不是跟我讨论天气的,您有什么话就直说,您时间宝贵,想来也不愿跟我在这里浪费不是?”
“你是个聪明的姑娘,虽然我很想跟你多聊聊,但是有人不允许。”陆连清话里有话,“今天的话题就到此结束,如果你真的想了解,我相信,当事人应该可以跟你讲的更清楚,是不是,小泽?”
听到这两个字,苏木身体一僵,转身,便看见站在走廊阴影中的男人。
他不知来了多久,站在原地,高大挺拔的身影看起来冰冷阴鸷,似乎对于陆连清来到这里,是对他母亲的一种难以隐忍的侵犯。
陆连清起身:“不要用那种眼光看着我,毕竟我也是白芷的丈夫,不管你这个做儿子的喜不喜欢,我也有来这里的权利。”
“丈夫?”陆泽漆从阴影走出去,明明是五月春风,可他的眼神阴冷幽寒令人如处在冬日里不见天日的岩洞,“你在这里说的每一个字都令我觉得虚伪与厌恶。”
陆连清脸上失去了笑容,他正对着病房的隔离窗,眼底晦暗不明:“阿芷,看在你的份上,这一次,我便原谅了你这个不动尊卑的儿子。希望我的退让能让他在陆家还留存一点价值。”
没有人回应他。
陆连清在隔离窗外没站多久,便独自离开。
整个走廊只剩下陆泽漆与苏木和沉默。
Part3
陆泽漆慢慢地走向病房,经过苏木身边时没停,仿若她如空气。
“陆学长。”苏木喊住他。
陆泽漆停住脚步,但未转身。
这样的陆泽漆令苏木觉得很陌生,陌生到心中有一股寒意,她问:“你父亲说,你母亲的车祸与我有关,是真的吗?”
陆泽漆:“是。”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不可以。”声音中没有一丝温度。
苏木站在陆泽漆身后,明明两人距离不远,她却感觉仿佛中间隔了千山万水。
“那……你父亲说,你跟成雯雯结婚这件事是真的吗?”
“新闻你不都看了?”
“你……没什么话对我说吗?”
“没。”
“还有什么问题吗?”他问。
苏木咬唇。
“如果没问题,能否请你先离开。江梁在外面会送你回学校。”
说完,陆泽漆便没回头,走进了病房中。
开门,关门。
整个走廊安安静静的,只剩下苏木一人,形影单只。
苏木没逗留太久,走出医院时,江梁和周哲都在。
见到她,江梁一如既往很热情:“嫂子学妹,陆叔叔没吓着你吧?都怪我们慢了一步,不然肯定不让你受欺负。不过,我们应该来得及时吧?陆叔叔应该没跟你说……嗯……没怎么着你吧?”
江梁说完,才发现苏木情绪极低,他面色微变,问:“难道陆叔叔已经跟你说了?”
苏木没回答,或者说她的心绪根本就不在江梁的问题上。
江梁在跟她说话的同时,她的脚步并未停。
眼看就要直冲过马路,周哲及时拉住她。
迎面呼啸而过的一辆大货车,货车司机把头伸出来大骂:“找死啊,没看见是车辆绿灯吗?”
江梁直接怼回去:“绿灯怎么了,人行道没看见行人吗?赶去投胎啊?”
周哲低头看着被自己拉回的苏木,问:“你没事吧?”
苏木摇摇头。
正要往前走,周哲忙拉住她:“有话好好说,别想不开啊!”
苏木挣脱了他的手,示意了一下前面的人行道红灯已变成绿灯。
没等江梁和周哲反应过来,她已经走过了人行道,独自往公交站台走去。
江梁正要追上去,周哲拦住了他,江梁“嘿”了一声:“你干嘛?”
周哲:“你没发现苏木的情绪不对劲?”
江梁:“当然发现了,所以要追过去啊!谁知道陆叔叔跟她说了什么,万一她要是知道了那件事,想不开怎么办?”
“陆叔叔不会说的。”周哲说,“我现在比较担心的是二哥,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江梁一拍大腿:“我差点忘了!赶紧的,去医院找二哥先!”
苏木在公交站台下等了很久,那个公交站台只有一辆能到她学校的公交车。
公交车在站台停下,一个个候车的乘客都上去了之后,司机看着站在站台的苏木,见他没有上来的倾向,便关上车门离开了。
一趟又一趟的公交车经过苏木面前停停开开,站台上走过了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天空从白天转变到黑夜。
公交司机已经来来回回经过这里三趟了,最后一趟时,发现那坐在站台椅子上的姑娘还在那,像被人遗弃的小孩,孤独又可怜。
车上的乘客没多少,司机不忍心,朝她吼了一声:“姑娘,这已经是最后一趟车了,你要不要上车?”
那姑娘似才回过神看向这边,眼神有些呆滞。
司机又耐心地重复了一遍:“姑娘,这已经是最后一趟车了,你要不要上车?”
最后一趟车了……
苏木看向四周,白天热闹的街头,此时已经万家灯火,公交站台上络绎不绝的人此刻只剩下她一个。
该走了吧……
也许她早该走了。
当他消失了那么长一段时间,没有任何交待,她便应该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悄悄在改变。
只是她信他,信他不是那种遇事不交代的人。
从一开始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到后来,身边越来越多人说:“世界上怎么可能存在陆泽漆那样好的人?一定是他们杜撰出来的!”
渐渐地,她开始怀疑,他真的存在吗?
他们之间的那些回忆是真实的吗?
他那么好,凭什么会喜欢上她?
爱他,让她变得怯懦。
傲骨中也染上了卑微。
Part4
苏木回到学校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了。
此时宿舍门早已关闭。
苏木去学校附近的酒店开了一间房。
依旧是酒店最顶层的套房。
情景重现。
已经记不得有多少次,她独自一人光着脚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什么也不做,只那样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灯火璀璨。
以前,特别难过的时候,她便选择这样的方式排解,不与和任何人说话,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发呆。
后来,遇见了那么好的他,每当想起他,便能让她内心感觉温暖而坚定。
他如同她心底扎下的一个信念,只要有他在,即使这个世界存在再多不善,她也觉得很美好。
可她的信念忽然断了,像失了线的风筝越来越远。
她曾站在阴暗的地方,是他在光明的那一端,照耀着她,让她觉得她身边充满了希望。
可当他变得不可企及时,她才知道,从前的光明是他带来的,他走了,她才发现,原来,她从未走出过那抹阴暗。
苏木发烧了。
发现她晕倒在房间里的是上午来做卫生打扫的清洁阿姨。
当苏木醒过来的时候,依旧在酒店的床上,身边站着的是一脸紧张的七彩,和与医生交谈的归宁。
见她醒了过来,七彩激动地说:“醒了!归宁!苏木醒了!”
归宁示意她小声一点,医生正在交待吃药时间。
七彩吐了吐舌头,跑到苏木床头嘘寒问暖。
医生交待完后续之后,归宁送医生离开了房间。
进来后,便见七彩蹲在床头不停地问:“苏木,你是不是没胃口?要不我去寝室帮你拿点我家的咸菜?很开胃的!每次我发烧不想吃东西,我妈就给我吃这个,一吃准有胃口!”
苏木已从床上坐了起来,靠在枕背上,问:“我怎么了?”
“你发烧了,昏昏迷迷的,如果不是酒店清洁阿姨发现你,就要出事的!”七彩说,“你可别小看这种高烧,我们县城里还因为有人高烧不及时治疗致死的,苏木,你长得这么好看,学习成绩又好,可别因为太难过想不开,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你可要好好珍惜。”
苏木笑:“七彩,我只是发场烧,你不要乱想。”
也许是生病太脆弱,第一次,她觉得这个经常在她身边喋喋不休的女孩挺可爱。
七彩:“我不是乱想啊,我知道陆学长要结婚这件事给你的打击一定不小,你都不知道,昨天你一天不见人影,可把我们吓坏了。尤其是早上还接到电话说你的酒店昏迷了,我吓的差点就给阿姨打电话了,还是归宁及时拦住了我,说我没把事情弄明白前就打电话,会让阿姨更加担心的……”
七彩口中的阿姨便是苏木的母亲。
母亲历来容易胡思乱想,一件很小的事情都容易越想越复杂,苏木庆幸还有归宁在,及时阻止了这个热情的小丫头。
“七彩,归宁,谢谢你们。”苏木说,“不过我真的没有想自杀。”
“那就好那就好!”七彩点点头,但眼神中还是写着“我并不相信”。
苏木也不打算再解释,她习惯性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惊了惊:“已经下午了?”
“是啊!”七彩点点头,“你睡了好久。”
刚说完,便见苏木要起床,七彩问:“苏木,你要去哪?归宁已经帮你做了续房手续了,不用着急退房。”
“我有点急事,现在要去做。”
“可是你正在生病……”
“我没那么脆弱。”
七彩心知自己拦不住苏木,便帮她拿了衣服过来:“这是我来的时候从寝室帮你带来的干净的衣服,平时你那么爱干净,肯定不爱穿过夜的衣服。”
面对七彩的贴心,苏木鼻子一酸,竟然有种想哭的感觉。
她吸了吸鼻子,觉得这太不像过去的自己。
感谢的话不必说得太多,苏木不想自己太矫情,她接过七彩递过来的衣服,换好之后便离开了酒店。
今天天气很不好,天空阴沉沉,路上刮着大风,正酝酿着一场暴风雨。
来往行人神色匆忙,都想在雨落之前离开,免遭暴风雨的侵袭。
苏木穿着灰色的卫衣外套,将卫衣帽子戴上,走进了风中。
此时正是路段高峰期,打不着车。
苏木在路边站了片刻,眼见打车无望,便一路往陆泽漆的公寓跑去。
跑到半路,天空忽然一声雷鸣,紧接着豆大的雨滴倾盆而下。
好在公寓并不远,苏木跑到公寓楼下时,外面的雨才彻底下大了。
虽然有些狼狈,但想到昨天忘记了喂拖把,苏木顾不得那么多,按下电梯便往楼上赶去。
刚出电梯,正要拿钥匙,才发现公寓的门是打开着的。
苏木诧异,走近了一些,刚要进门,便看见玄关处一双女士的高跟鞋。
公寓内传来女人清脆的笑声:“这只狗好像一只拖把啊……好萌啊,陆泽漆,你面上看去那么高冷,怎么会养这么萌的狗?哎……狗狗为什么一直绕着我脚转圈圈,它是不是饿了?陆泽漆,狗粮在哪啊?”
“不知道,自己找。”低沉的男声,漫不经心却那么好听。
“噢噢,那我拍自己找啊。”接着便是翻箱倒柜的声音,“陆泽漆,你这样会让我有一种我是女主人的感觉,这个公寓的东西都可以随便翻吗?我不知道你会把狗粮藏在哪里,所以要是翻到了什么不该翻的东西你别骂我。”
“随你。”
“呵呵,陆泽漆,我怎么发现你竟然变得这么好说话,不过你的公寓是每天都有人打理吗?你这么久没来,还这么干净,啧,真不愧是我成雯雯看上的男人!”
伴随着成雯雯找到了狗粮袋的声音,拖把在她身边“汪汪”叫讨好。
“狗狗别着急,一会儿你雯雯麻麻就喂你吃饭了,以后只要你乖乖的,我一定不会像你泽漆爸爸那样虐待你的,乖……”
愉快的谈话,亲密无间的称呼,让旁人觉得插一句话都是一种打扰。
苏木搁在门把手的手松开了,她悄然无声地转身离开。
外面大雨滂沱,电闪雷鸣。
苏木走了出去,雨落了下来,砸在身上,不痛不痒。
她扬起脸,任雨水落在脸上,好像只有这样,才不会让人看见她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可以毫无忌惮地落下。
她不喜欢眼泪,总觉得眼泪是个特别脆弱的东西。
所以她一直坚强,很坚强的过好每一天。
她不轻易动心,可一旦动心就很确定,确定那种爱是她的全部。
她想过很多种陆泽漆消失的原因,也许是遇上了棘手的事,也许是需要私人空间,她想过很多,却从没想过有一天,他再出现,便是身边有了别的女人。
学校里的那些人曾阴阳怪气地讽刺她:“陆学长这么久不跟你联系,怕是已经忘了你跟别人好上了。”
她从来不相信。
她一直静静地等着,每天将自己的生活和学业打理好,不用他回来的时候还需要替她操心。
可她忘了,一个学期,五六个月的时间,不长不短,什么事都可能会变。
每个人都活在现实中,只有她一个人还活在梦里。
part5
苏木回到酒店时,归宁和七彩都已离开了。
没有在意酒店大堂的人朝她投来异样的眼神,浑身湿透的苏木回房间。
将淋湿的衣服脱下,苏木光脚踩在地毯上,走进了浴室。
冲了一个热水澡之后,她把自己砸在床上,裹着被子,什么都没想,沉沉地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是晚上。
落地窗外迷蒙细雨,整个城市被包裹在一层水汽当中,云雾迷蒙。
苏木裹着被子靠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手机屏幕在黑夜里一闪一闪。
苏木拿起手机,是母亲孙雪的来电。
她坐起身子,调整了思绪,让自己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才接起了电话。
孙雪在电话那边对她说:“你秦叔叔明天会去B市,我让他给你带了一点你平时喜欢吃的薯粉饺子,我做了保温措施,你们见面时,应该还是热的,你可以直接吃。”
电话里,苏木的话并不多,大部分都是孙雪在说话:“昨天看了B市的天气预报,说这几天变天,阴到暴雨,苏苏,你要注意保暖,一个人在外面,妈妈照顾不到你,你自己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嗯。”苏木的声音低低的,“妈妈,我知道。”
孙雪那边沉吟片刻,问:“苏苏,你不开心吗?”
苏木:“没有啊,妈妈。”
“你是我的女儿,你的语气妈妈怎么会听不出来,是不是跟小泽吵架了?”
苏木顿了顿,才说:“麻麻,没有。”
孙雪说:“那就好,小泽这个孩子挺懂事,有空再带他回家玩,妈妈给你们做好吃的。”
苏木觉得鼻子有点酸,她觉得眼泪真的不能掉,一掉便一发不可收拾,她从没发现自己像现在这般脆弱。
可她不想让孙雪担心,便强装着镇定,回答她:“好的,妈妈。”
“嗯,我们苏苏这么乖,以后有小泽一直照顾着你,就算有一天妈妈离开了,也能放心了。”
“妈妈,你别说这样的话,你不可以离开我的。”离开了,世界上就真的只有她一个人无亲无故。
如果真的是这样,她觉得自己未来的人生都无法快乐起来。
也许是感受到苏木的悲伤,孙雪笑着说:“傻孩子,每个人都有自己该走的路,谁也不能陪着谁一辈子,人到最后终归是要走的,其实有时候,我挺想你爸爸的……”
“妈妈……”苏木难受地说,“我不许你说这样的话。”
“好。”孙雪说,“苏苏不喜欢,妈妈就不说。”
那天,挂了电话后,苏木躺在床上,再也睡不着。
这些年,父亲离世之后,苏木总觉得母亲过得不快乐。
有人说,相爱的两个人,如果夫妻中一个先离世,另一半也会不久于人世。
苏木宁愿这句话只是有人说说过而已。
苏木没让自己沉迷悲伤太久。
第二天清晨六点她便醒来。
去酒店餐厅用了早餐之后,回了学校。
上午上了两节英文课后,她接到了秦政打来的电话,吃饭的地方约在了上次陆连清带着成氏母女相亲的餐厅。
苏木到的时候,秦政已经在包厢里等着了。
偌大的包厢只有他们两人。
苏木丝毫不奇怪,自从母亲嫁给了秦政之后,在生活方面,秦政给她们永远是最好的。
对于这个叔叔,苏木不喜不厌,独有尊重与感谢。
尊重他是她的长辈,感谢这些年他对她们母女,尤其是对母亲的好。
坐在包厢沙发上接电话的秦政看见苏木来,朝电话那头的人说:“行了行了,就按照我说的方案进行,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两小时内别找我。”
说完便挂了电话,站起身,笑憨憨地朝苏木走来:“小苏来了,快坐快坐!”
苏木在餐桌边坐下,一旁的服务员礼貌地问:“先生,可以传菜了吗?”
“传,传!”
不一会儿,服务员便将秦政点好的菜一个一个上上了,每一道餐盘都十分精致,让人看一眼便有食欲,价钱也自然贵得出奇。
秦政说:“叔叔不知道小苏喜欢吃什么,所以这餐厅每一样好吃的都点了一份。来之前,有人告诉我,这家餐厅在B市名声不错,希望是真的不错,小苏,快尝尝吧!”
说完,似想到什么,从桌上拿了一个保温饭盒过来,“对了,这个是小雪让我带给你的,要不……你先尝尝这个?小雪今天起了个大早,就是为了包新鲜的饺子让我拿过来给你尝尝的。”
苏木接过饭盒,说了声:“谢谢叔叔。”
“不用谢不用谢,如果你们喜欢,叔叔很乐意每天都当你们的快递。”
苏木笑了笑,知道他只是在开玩笑。
秦政本就是白手起家,在他们家那一带是有名的富商,最近几年生意更是做大做的红火,连B市的大公司都主动求合作,昨天孙雪在电话里告诉她,最近秦政会经常出现在B市谈生意。
刚说完,秦政的电话便想起来,他看了一眼手机,皱了皱眉,抬头面对苏木时,依旧一脸和气地说:“小苏,我先接个电话。”
这一餐,苏木只吃了孙雪让秦政送过来的饺子。
其实,她和母亲都不需要大鱼大肉,只要柴米油盐的小幸福就好。
这一餐,秦政虽说自己不忙,但电话却不断,都是生意方面的事情,苏木早已习以为常。
中途,她去了一趟洗手间。
洗手间就在包厢里,出来的时候,发现包厢里热闹了几分,看去,只见包厢里来了不少人。
听谈话的内容,才知道,是想跟秦政合作的商场上的人,正好在隔壁包厢用餐,听说他在这,过来打招呼。
苏木没想到,在这些人当中,居然看见了成氏母女。
Part6
成母对秦政十分客气,竟是有事相求:“……希望这一次竞标中,成氏能中标,一切都要靠秦总啊!”
秦政和和气气地与他们说话,和气中谈吐风有致,从容不迫,整个气场都将身边的人压了下去。
那是苏木第一次见这样的秦政,与在母亲身边的小心翼翼哄着母亲的他完全不同。
成雯雯是第一个发现她存在的人,她的视线看过来时,成母的眼神也看了过来,两人在看见是她时,皆是一愣。
随即,成母的眼神中出现了鄙夷,她笑着对秦政说:“秦总悄悄来这,原来是和佳人有约啊,难怪我们怎么请也请不动秦总。也难怪,现在的女大学生青春活泼,就是喜欢像秦总这样事业有成的成熟男人,知道成总是否知道这姑娘跟陆家的小少爷也有染?”
成母这话一说出便令秦政变了脸色。
成母见秦政脸色变得那么难看,顿时更加得意。
毕竟前些天,苏木曾跟她顶过嘴,又抢了她女儿的心上人,此时看见苏木与秦政在一起,便觉得抓住了现行,认为苏木是被秦政包yǎng的女大学生。
秦政生气道:“成总,我敬你是秦氏的客户,认为你也是经历过场面之人,什么话该讲什么话不该讲你心里应该有点数!”
成母忙道:“是是是,怪我,我不应该说得这么直接,毕竟忘了小姑娘面皮薄,会有几分不好意思。”
秦政十分震怒:“荒唐!成总难道不知,这是我女儿?怎么一而再再而三说糊话!”
秦政这话一处,成母跟成雯雯都震惊了。
于苏木居然是秦政的女儿?
成雯雯更加震惊,先前,她从陆连清在饭桌上的话,以为于苏木是个贫困学生,不过仗着自己又几分姿色和多余同龄人的成熟,才吸引了陆泽漆。
她认为,加以时日,等陆泽漆看腻了,便也抛弃了她。
毕竟哪个世家子弟真的会与贫困家庭出生的女孩结婚生子?那只是小说电视上才有的剧情。
可现在,事情完全脱离了她的掌控。
她是秦政的女儿!
秦政是谁?省里首屈一指的首富,即使在B市也赫赫有名,多少人求着与他合作,请教他在商场上白手起家事业蒸蒸日上的经验。
有人说秦政这一辈子都没结婚,只为了等一个已经嫁为人妇的女人。
当年,孙雪的丈夫意外生亡后,孙雪改嫁给秦政,秦政宠她爱她,连结婚都按照孙雪的意愿没有办酒席,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谁又能知道他居然有个这么大的女儿?
成母顿觉失态,尴尬的笑了笑说:“秦总别介意,抱歉,我只是开了个玩笑,开个玩笑……”
秦政不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人,既然别人已经道歉了,他也就不介意,面色恢复了几许。
这时,只听见另一个声音传来:“成阿姨,如果有人说你的女儿被包yǎng了,然后再该诉你这只是一个玩笑,你能欣然接受吗?”
成母看去,说话人正是苏木。
此刻她正倚在墙壁上,双手环抱,姿势懒散,清淡的目光中几许嘲讽,几分傲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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