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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描鬼画魂
之后,唐剪便见识到了巫朗的神奇。
巫朗叫红绳取来了文房四宝,摆在一张桌子上。又取了四根白蜡烛,点燃了,分别放置在房间四角。最后叫红绳用厚实棉布遮住了房间门窗,将红绳请出去,房间里依旧只剩下了他和唐剪两人。
厚实棉布遮住天光,房间里便只剩下了灰白的烛光,似乎有什么不可见的东西悄然潜进来,隐在烛光中开始屏息窥视,唐剪并非胆小之人,却偏偏莫名感到了一丝阴冷的感觉。
这时,巫朗拿出一条青布,让唐剪帮他横系在眉眼间,遮住了眼睛。
他又让唐剪帮他磨了墨,蘸了笔,铺开纸张,然后接笔在手,默立片刻,似乎凝神感知了一会儿什么,就那么蒙着眼睛,在纸上描画起来。
此前,唐剪还从没见过有人蒙眼作画,不由惊异。而巫朗非但是蒙眼作画,而且运笔娴熟,画工精细,丝毫不受目不可视的影响,片刻之间,一个舞动着的女子已经在画纸上呈现出来。
那是个妖艳美丽的年轻女子,舞姿空灵曼妙,身上衣着似乎像是明朝服饰,头上偏顶着清时宫中女子的才使用的扁方。
想来,这该就是巫朗在这逍遥院里感知到的鬼魂的模样了。
可是,画中女子既不同于阮山郎妻子冯氏所描述的那个彩衣老鬼,也不是打着油纸伞,穿着白垩色裙子的女人,更不是一朵从天而降吃了半个人的黑云……
——如果巫朗所说的没错,他的感知也没错,那么,即使不算上那食尸疯孩儿,这画中女子可也已经是诛仙镇里“第四个鬼魂”了。
诛仙镇有鬼,而且不止一个鬼,这实在是个恼人的情况。
唐剪没有对付鬼的能力,将他置于这样的情况,他又该如何才能报了三叔之仇?
唐剪一时心中五味杂陈,不知是悲是喜。
画像画完,巫朗便解开遮眼的青布,将画纸揭起来,对唐剪说:“唐兄请看,这便是宋四娘死后,逍遥院里曾出现过的鬼魂。”
唐剪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巫朗于是问他:“唐兄可认识画中这个女子?”
唐剪默然摇头。想了想,问道:“巫兄可否能确定,画中女子确确实实就是曾出现在这里过的女鬼?”
巫朗一笑,并不以唐剪的怀疑为忤:“这点很好证明,我们只要把这画给红绳看看,看她会露出什么表情,就能一清二楚。”
这确实是个好办法。红绳很显然是极可能见过那跳舞的“鬼影”的,如果巫朗画中女子就是她所见“女鬼”的模样,她看到画纸,一定会露出惊恐表情,绝难控制隐瞒。
“好。”唐剪心中有些歉意,但他必须审慎,“还请巫兄不要怪我不相信你,毕竟事关重大,所以我想谨慎一些。”
“无妨无妨,”巫朗将画纸交到唐剪手中,一边走过去开始揭开门窗遮光棉布,一边笑道:“就是唐兄不疑,小弟自己也是要找个证明,以求不生差错的。”
棉布揭开,诛仙镇乌突突的阳光便照了进来,房间里那股森冷的感觉悠忽消散。
有了天光,蜡烛也便无用了。
巫朗去吹熄蜡烛时,唐剪展开手中画纸,想认真地再细看几眼,突然,画纸中心泛起一点黑圈,紧接着竟冒起烟来,唐剪还没来得及将其弹灭,那冒起的烟已经变成了火苗,“呼”地一下,整张画纸都燃烧起来。
唐剪脱手把画纸扔了出去,同时,耳畔已经听到巫朗一声呻yín,急去看时,发现巫朗脸色已变得煞白,身体弓着,踉跄连退,竟似乎是受到了什么人突然的攻击。
这电光火石间骤生的变化实在惊人,唐剪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疾闪身跨到巫朗身边,将他扶住,警惕地观察着房间里的空气,沉声问道:“巫兄,你这是怎么了?”
巫朗已经说不出话,使劲抿着嘴,嘴角仍渗出一丝血来。
转瞬间,被唐剪抛在地上的画纸已经化成灰烬,唐剪帮巫朗调息推拿片刻,他总算可以说出话来。
“惭愧,”巫朗已是声音暗哑,“小弟实在没想到这个鬼魂竟这么厉害,竟能毁我画像,伤我身体。”
唐剪眉峰一凛:“什么?巫兄竟是受了画中女鬼攻击?!”
“不错。”巫朗艰难地说:“它显然不想小弟将它暴露,所以发力伤我,幸好小弟感知的不慢,运劲护住脏腑,否则不免身受重伤。”
一时之间,唐剪对巫朗已经没有半点怀疑。他想将巫朗扶到椅子上先坐下来,巫朗却说:“唐兄,现在我们必须赶紧离开,不能再留在这里。不过你放心,这件事既然小弟插手了,一定会帮唐兄进行到底,还顾先生一个公道。”
“难道那女鬼还伺伏在此?”唐剪不由四下凝神观察,却是看不到任何诡异。
“不错!”巫朗沉声说道:“唐兄快扶小弟速速离开。”
虽然心中略有不甘,但唐剪却也自知没有独对鬼魂的能力,所以只好扶着巫朗走出房间,不顾逍遥院一众姐儿的大惊小怪,把巫朗扶出了门去。
在门外,巫朗叫了一辆车,交代唐剪千万不要在他找唐剪之前再独自来到逍遥院,然后上了车,疾疾而去。
之后这一天,巫朗并没有来找唐剪。唐剪知道,他受了伤,也是需要疗养的,但仍是不免有些心焦。
回到客栈之后,他曾细细回想巫朗和自己说的每一句话,回想巫朗说话时的每一个表情,甚至把巫朗摆在凶手的位置,去倒推他如果是凶手,这般接触自己,会有什么意义,最后,他便在这样的回想倒推里,越发减轻了对巫朗的怀疑。
巫朗如果是凶手,他今日所说所做,可说是毫无意义。
将巫朗排除嫌疑之后,唐剪也曾想过自己再去找红绳,描述巫朗画中女子的模样给她听,但想到自己描述,毕竟不如直接将画像呈现出来对红绳造成的冲击大,而且描述过程中,也会给红绳足够的时间稳定心神,预备谎言,便终于打消了念头,决定还是就等着巫朗。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其实也觉得根本不必再去试探红绳。
一来,是他相信巫朗那幅画出错的可能性不大;二来是不管巫朗画的对与不对,红绳九成都是见了鬼影的,而既然诛仙镇已经出现了不止一个“恶鬼”,所以纠结那幅画上的女子到底是不是红绳所见鬼影,意义也已经不大。
若说有意义,倒是沈秋星未及说完的那件事也许更有意义,但当时情况下,关于沈秋星提到的事,他既没来得及去问红绳,也没来得及询问巫朗,只得留待再见再提了。
却不知,沈秋星口中的可疑之人,又到底是鬼是人?
思绪回到了眼前,唐剪发现自己已经将疯孩儿的身体洗的很干净。
疯孩儿还没醒来,双目禁闭,眉头紧锁,似乎昏迷中还承受着绵绵无尽的痛苦和恐惧,但总算被热水温暖,脸上浮现红晕,有了血色。
唐剪细细看了看他,发现他果然是个很漂亮的少年,眉目清秀,嘴翘鼻直,而且细看时,莫名地竟让唐剪有几分眼熟的感觉,眉眼口鼻都有熟悉之感,却又偏偏说不出到底像谁。
水已经有些冷了,唐剪把疯孩儿从水里抱出来,帮他擦干身体,将他放到了自己的床上。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睡了疯孩儿,也就没有唐剪的地方了。好在多年风雨漂泊,唐剪早习惯了各种睡姿,便只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自己到底该不该借助巫朗的力量,唐剪还没有想好。巫朗虽然主动承诺了,但毕竟他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唐剪实在不敢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可堪依赖。
可是,如果事情真的是恶鬼所为,不借助巫朗的力量,唐剪又实在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做什么。
沈秋星指出的那条线到底对不对呢?沈秋星没能说出来的可疑之人又到底是谁呢?三叔和宋四娘这些人之间有关联的那件事,又到底是什么呢?
这些问题,唐剪没办法去空想,越想越觉得头疼。
——阎王的召唤刚刚开始,谁也逃不掉,所有人都得死,都得死!
晕晕乎乎地,唐剪进入了半梦半醒间。
他听到一阵黄泉流水般的响声,哗啦啦摄人魂魄,他又看到老妖怪陶五壶,看到他从长街上蹒跚地走了过来。
他还是想避开,却发现自己竟然无法举步,只能眼睁睁看着陶五壶走到了自己身边。
陶五壶走到了自己身边,但他却并没有停下,只用一种极悠远飘忽的语气重复着—一句话——阎王的召唤刚刚开始,谁也逃不掉,都得死,都得死——一边重复着,一边走了过去。
陶五壶的话似是预言,又似是宣判,阴森森的,让他感到透骨深寒。
“啊……”
这时,唐剪的耳畔忽然闯入一声呻yín,脑中画面狂退而去,唐剪猛地睁开了眼睛。
是疯孩儿,他终于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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