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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对于夜墨为什么要说‘又’,我表示很愤慨。
因为这么多年来他看我看得那叫一个严防死守,简直恨不能像只小狗一样在我方圆五百米内撒个尿画个圈再举个牌子:公的死开!……
夜墨用胳膊牢牢将我箍住,我挣扎未果,便抽冷子使劲跺了他的蹄子一脚。他面不改色,却下黑手在我腰上拧了一把。
我顿时又酥又痒一个激灵,腿便忍不住一软。他再趁势微一用力,我就只好欲拒还迎看似娇羞无力般的依偎在了他怀里。
此战,完败。
我暗自饮恨无语凝咽泪双行,夜墨那厮则是趾高气扬春风得意马蹄急,一手搂着我一手掐着自己的小蛮腰,嚣张地抬了抬下巴:“这俩谁呀?”
我还没来得及做介绍,一直冷眼旁观我俩‘打情骂俏’的烂酒鬼便黑着一张锅底脸,陡然一声断喝:“臭丫头,给老子滚过来!”
他之前圈养我时虽态度也算不上多么的和蔼慈祥,但也从未曾如这般声严厉色过,我不禁心肝一抖,下意识就想乖乖从命,而夜墨却已先一步炸毛:“你算哪根葱?我家萧遥该往哪里滚轮得到你说了算吗!”
这话听得有点别扭,我忍不住抗议:“什么滚啊滚的,我又不是球……”
不料那二位却在对我的立场上迅速统一了战线,同仇敌忾:“你闭嘴!”
连球都不是的我只好:“……”
夜墨和烂酒鬼相看两生厌,干脆废话少说直接掳袖子开打。
幸亏这俩都是怀揣着不可告人之目的来混喜酒的,隐藏了绝大部分的法力,所以打起来的时候不免也相当的低调。如寻常人类掐架般的你一拳来我一脚,就差扯头发插鼻孔了……
为免受池鱼之殃,我非常识时务的在战斗刚一开始便远远跳到了一旁,发自肺腑的觉得一个牛bī妖怪和一个牛bī神仙能把斗殴斗得如此平易近人贴近大众百姓的平凡生活,实在是不容易。
与我抱着同样感慨的,显然还有始终默默围观这场热闹的潋尘。
迈步走到我身边,潋尘边观战边与我随口寒暄:“上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好像还不叫这个名儿吧?”
我点点头。
“逍遥游的逍遥?”
“不是,草头萧。”
“噢,那是姓氏了。”
我顺着这话略微琢磨了一下,摸摸鼻子:“不过倒也是,我为什么要有个人类的姓呢?我又没祖宗。”
那边正打得如火如荼的夜墨百忙之中还不忘冲我吼了句:“跟我姓!有意见啊你?”
我顿生好奇,殷殷询问:“原来你以前姓这个?那叫什么?”
“都几千年前的事了,谁还记得?”
“那为什么还能记得自己的姓呢?”
“因为我要记住你,就顺个便呗。”
“可我当时又不叫萧遥,是你听错了的。”
“不管,谁让你说话带口音的!”
“所以啊,我明明没有跟你姓。”
“……”
绕了这么一大圈最后绕出这么个结果,夜墨显然有些不能接受。
梗着脖子正想与我继续理论,却冷不丁被烂酒鬼逮着空子狠狠一拳砸中了下巴。
作为一只典型的天生丽质难自弃的臭美型生物,夜墨大概还是个人类的时候就没被揍过脸,于是明显懵了一懵,随即怒吼着合身扑上去,不管不顾的一把掐住烂酒鬼的脖子咆哮着玩命摇:“打头不打脸没听过啊!妈的爷跟你拼了!啊啊啊……”
而从来不修边幅的糙汉子烂酒鬼估计也没料到一个看似挺强悍的纯爷们,居然会对自己的那张脸如此的宝贝紧张,面对这种犹如打了鸡血般的暴起攻势显而易见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竟就这么着被压在了身下,翻白眼吐舌头四蹄乱蹬……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我的表情一定扭曲得极其惨不忍睹,因为就连温和淡然的潋尘也露出了不忍直视的模样。
夜墨和烂酒鬼掐成一团满地打滚,我扯着潋尘默默退开了五丈:“你瞧他们的热乎劲儿,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不相爱?”
潋尘抿了一下唇角,似是完全不知该当怎样接我如此富有创意的话茬:“这个嘛……”
我只管继续发表高谈阔论:“其实烂酒鬼孤家寡人了几万年,能找到个真心疼他的伴儿也挺好的。以前啊,我曾一度认为他是想要把我养大了然后再吃干抹净。后来,我又觉得他将我扔了一定是为了给你俩的甜蜜世界腾个地方。结果直到现在才终于恍然大悟,原来他和夜墨这样一见钟情的才是天雷勾地火的真爱啊真爱。”
潋尘叹为观止地张了张嘴,无语地看了我半晌:“你好像……想得有点多……”
我则一时之间忽又觉得颇为感伤:“眼看着我的前后两任饲主即将共结连理,我的心情实在是有些复杂。看来,也是时候早作打算,给自己重新找个下家了。”说着,我转过脸,将他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摸着下巴:“虽然搞不懂你究竟是哪路神仙,不过想必应该也是有些本事的吧?”
潋尘摇摇头,下意识就想要谦虚,不过转瞬便似有所悟,警觉地向旁边让了半步。
我再接再厉再度逼近,拉住他的袖管,腻着声音:“奴家会暖床,求包yǎng!这位英雄,考虑考虑嘛……”
他顿时浑身一僵,长长的睫毛颤了颤,而后别过隐约泛了薄红的脸轻咳一声,微微侧身于不动声色间将我的手拂下,低低道了句:“我……去把他们拉开。”
“噢,好。”
我便也非常懂得适度地笑嘻嘻收了玩闹,站在原地,望着他近乎仓皇离开的背影,那般的单薄清瘦。
既然是烂酒鬼的朋友,自然不可能是个泛泛之辈。然而,若法力当真精深,又怎会每次我靠近时,便能隐约觉出其元神似现波动不稳之像?
可是,我又怎么可能轻易便感应到一个修为境界与我堪称天壤之别者的元神?
除非……
我正被脑袋里冒出的这个滑天下之大稽的扯淡念头轰得满头青烟,便见潋尘已走到了那两个打得热火朝天难分难舍的冤家旁边,旋即微微弯了腰,轻轻说了句什么。
几乎是立刻,夜墨就住了手,一骨碌爬起来,竟还伸手扶了烂酒鬼一把,一张青青肿肿的脸笑得那叫一个扭曲狰狞。
烂酒鬼则毫不领情,虽不好再动手,却是没什么好声气,板着脸不屑搭理。
夜墨又无比狗腿地为他掸了掸衣裳,只差点头哈腰讨好,极尽谄媚之能事。
“哎哟你看这事儿闹得!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都怪萧遥刚刚没把话说清楚。误会啊,纯属误会!”
“滚蛋!谁他娘的跟你是一家人!”
“好啦好啦,你就只当是大人不计小人过呗。走走走,我请你喝酒赔罪。”
“滚蛋!少他娘的跟老子套近乎!”
夜墨却不由分说搂过满脸不耐的烂酒鬼的肩膀,鬼鬼祟祟压低了声音:“我之前在厨房看到有坛千年的梨花酿,是昆仑山送来的贺礼。”
嗜酒如命的烂酒鬼一听,双眼立马蹭蹭冒绿光:“昆仑山的梨花酿?此话当真?”
“瞧你说的,都这会儿了,我哪里还敢瞎说乱忽悠啊!”
“那还愣着干嘛,前面带路!”
“得嘞您呐!”
“……”
这种神经病一样的反转情节看得我是目瞪口呆。
等夜墨和烂酒鬼勾肩搭背走远,我才梦游一样飘到潋尘的身边:“你是不是告诉那二位,他们其实是失散多年的亲父子?”
潋尘失笑:“当然不是。”
他的眉眼生得特别的好看,笑起来的时候,会稍稍向上弯起。于是眼角便会有细细的纹路,映着鬓边的点点星霜,似是冬阳照白雪,那丝丝缕缕的暖意都仿佛带了清清浅浅的沁凉。
周围水波荡漾,海水深蓝,将他负手而立的清减身姿衬得如虚如幻。
就像是,与他这样静静地站在一处,听他温言,看他浅笑,是件便是在梦中也不可能会发生的一幕……
大概是我呆滞的目光太过赤裸,潋尘略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脸咳嗽了一声,方又含笑道:“我刚才只是对……那个……烂酒鬼说,便权当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吧。”
我被狠狠地噎了一下,然后捂着脸,昧着良心夸赞:“你这种拉架的方式真是略……奇葩啊……”
他垂下眼抿抿唇,探手摘下不知何时攀于我肩头的一枚小海星,蹲下身将其小心放入道旁的沙石中,背对着我,声音听上去显得既轻且飘:“难道,说得不对么?”
“怪不得烂酒鬼以前看我看得那么紧,恨不能把所有跟我说过话的雄性生物都杀了灭口,原来是怀揣着一颗充满父爱的心……”我晃晃脑袋,大彻大悟的同时又有些小纠结:“可忽然从宠物跳到了闺女,跨度实在是大了点儿,我貌似有些接受不能……”
潋尘顿了顿,颇为无奈地抚了抚额。
我看看他,又想起一件事儿来:“哎对呀,这样一算,你不就成我叔了?”
他再度抚了抚额,艰难地企图解释:“其实我的那句话真的就只是一个比方而已,你真的不用当真。”
我却不理他,只管欢乐地蹦过去,挽起他的胳膊:“走吧叔叔,咱们去找爹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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