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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是我不要你的
旭日东升,屋内光亮通透。
萧莫豫趴伏在软榻上,衣摆上掀,露出肌肤白皙线条完美的腰部。如果不是腰眼处那一大块几乎渗出血丝的青紫伤处太过刺眼,华采幽肯定又会以专业的目光来做一番品评。
“你一个大老爷们叫得跟杀猪一样丢人不丢啊?算了算了,我本来就不会伺候人,还是让丫鬟来给你上药好了。”
“你敢让其他人碰我试试看!”
“还是这样有洁癖?可这是在我的地盘上我干嘛不敢?”华采幽习惯成自然一点口头上的亏都不肯吃,可是看到萧莫豫惨白的脸色还有被冷汗浸湿的鬓角,心中还是不禁一软:“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这条病鱼一般计较。淤血要推开才行,你忍着点儿。”
此刻的萧莫豫因腰部剧痛而毫无反抗之力,倒真有几分像是那砧板上待宰杀的鱼,唯一发泄胸闷郁结的途径好像就只有一声声的痛呼……
华采幽在不绝于耳的噪音中抚额翻了翻白眼。
这家伙在耐疼方面还是一丁点儿长进都没有,随便什么小伤小痛的都跟能要了亲命似的,那娇滴滴的程度真是让普天下的所有女人都自愧不如。
记得曾经有一次,她贪玩爬上树摘果子,不小心一脚踩空掉了下来,恰好这倒霉的小墨鱼路过,鬼使神差居然傻呵呵地的伸出手接了她一下,结果生生被弄了个双臂脱臼。接骨的时候,那惊天地泣鬼神的狼嚎啊……
于是害得她无比内疚,心甘情愿做了好多天听凭使唤任劳任怨的贴身丫头。虽然他刚一痊愈就又恢复了针锋相对见面就掐的故态,不过萧伯伯却在后来只要一提起那些天里两人之间的团结友爱,便会捋着胡子笑呵呵显得很是欣慰,并由此断定,他们是一对可以相扶相持共度余生的最佳伴侣……
当事人对这个结论均表示无比悲愤。
想起萧沛那清癯的容颜慈祥的神情,华采幽不由鼻子一酸,原本有意想要让萧莫豫吃点苦头的力道也随之减轻了几分。
而萧莫豫也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不再吭声。
良久,方开口:“你欠我一个解释。”
华采幽手一停:“什么意思?”
“油菜花!”萧莫豫咬牙翻转了身子看着她,黑亮的眸子像是能喷出火来:“不要跟我装糊涂!”
“噢……你是说那封休书吗?”华采幽站起来将药瓶放到屋角的架子上,满不在乎的口气就像是在说一棵白菜要怎么烧才好吃:“有什么好解释的?从此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呗!”
“荒谬!古往今来普天之下哪里有用如此荒谬的理由,而自己做主休了自己的女子!”
“所以,重点是不应该由我来做主么?难道一定要等你将休书放在我的面前将我扫地出门才成?”华采幽转过身,面露嘲讽:“还是说,因为我抢先一步做了这个主,让你有了被抛弃的感觉才会如此不忿?
萧莫豫一贯的儒雅斯文早已荡然无存,清俊的脸上只剩下无法遏制的恼怒,慢慢坐起,声音沉得可怕:“你这是在跟我赌气?只是将我们的婚姻视为一场可以随便终止的儿戏?”
华采幽不甘示弱地瞪着他:“儿戏也好当真也罢,现在说这些已经毫无意义。总而言之你记住,是我不要你的!”
“好!算我多此一举!”
萧莫豫撑塌而起,再度大怒离去,身形略显踉跄。
华采幽揉了揉有些发堵的鼻子,指间残留的药味于是越加清晰。
正低头出神,忽闻门响,抬头,却非那人去而复返。
夏先生背着手踱了进来,走到她的面前,歪头打量。
“看什么看?没看过美人?”
“美人有什么好看的?因为赌气而自己休了自己的女子才稀奇。”
“……你偷听!”
“不不不,我只是被吸引而来恰巧听到了几句。”
“吸引?”
夏先生把手拿出来,晃了晃一个暗红色的小瓷瓶,脸上是永恒不变的纯真无邪:“我之前路过时听到有男人在叫痛,还以为你是在亲自调教可造之才,便取了一瓶最新配成的润滑药剂想要助你一臂之力。不料那人竟是你的前夫……”说着还颇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然后又振奋了精神:“不过,他虽然暂时不用润滑,却定然需要另一样东西。”
华采幽被此专业人士浑身所散发着的浓重学术气息弄得汗毛一阵倒竖……
当萧莫豫气急败坏再度冲进‘大园’的时候,华采幽正逗弄着怀里的小娃娃。
这个圆溜溜粉嘟嘟的小团子名叫忆儿,是‘销金楼’曾经的当红姑娘云舒之子。
云舒善舞,翩翩而动时便如那天上舒展的白云般轻灵。
七岁卖身入楼,十三岁正式见客,一舞惊四座,名动一时,十八岁的初yè卖出了天价。
不惜巨资得美人者,是一位来自帝都的贵公子,据说风流倜傥温柔多情。与云舒共度了半个月的缱绻时光,信誓旦旦日后必会来接她去享荣华富贵,然后留下千金洒泪离去。
云舒自此后便拒绝接客,不管怎样威逼利诱皆不为所动,数月余后竟被证怀了身孕。
青楼女子长期服用避孕药物,怀上孩子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云舒有孕真不知是上天垂怜还是故意捉弄。
她交出了多年辛苦积攒的所有财物,只求能得一栖身之地生产下孩子,楼中诸人见她态度坚决便也不忍再逼只有应从。
临产时,云舒因胎位不正折腾了两日一夜还未产子生出孩子。那些与青楼常有往来的药婆稳婆对如何让女人不生育让孩子小产那是绝对的个中行家,但接生一事却委实不够专业。
然而,那些有经验的人又对青楼女子甚为轻视,认为替这样不贞不洁的女子接生既晦气又脏了自己的招牌,无论如何不肯前来。
当时,华采幽刚刚来到‘销金楼’没几日,听闻此事勃然大怒,去厨房随手拿了把菜刀便让人带路冲进了雍城一个最有名的稳婆家中,半夜三更刀架在脖子上强行将其从被窝里拖起,带到产房。
如此又折腾了大半宿,孩子才总算平安落地。
经此一役,华采幽一举奠定了自己肯为姐妹们出头的仗义威名,同时,也坚定了为她收拾残局烂摊子的几大管事将其当作摆设供奉的决心……
云舒感念华采幽的恩德,让自己的儿子拜她做了干娘。
华采幽命人在楼内择一偏僻之地,修葺了一处小院作为这对母子的住所,特准云舒为姑娘们缝补衣物来换取日常开销。也曾想给云舒一笔钱,让她带着儿子出去自谋生路,毕竟,青楼这种地方实在不适合孩子的成长。不过却被云舒婉拒了,只说暂时不急,待忆儿上学时再说不迟。
华采幽却明白,她这是在等,担心那贵公子倘若有朝一日回来,找不到她。怕只怕,会又一次应了那句古话——痴心女子负心汉。
忆儿生得可爱漂亮,楼里所有人都拿他当宝贝一样看待。华采幽这个干娘更是将其当成了心肝儿,隔三岔五就要抱过来玩半天。因为不想增加将来小孩子学说话的负担混淆其单线思维,便暂时省去了称呼中的那个‘干’字。
故而,萧莫豫一进园子,便恰好听到华采幽拿着拨浪鼓逗娃娃说的话:“忆儿乖,给娘笑一个,要不然,娘给你笑一个?”
粉团子完全不理她,只管扎煞着两只莲藕般的手想要抓鼓槌,华采幽笑哈哈地毫不气馁正想继续自娱自乐,却听后面猛然响起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吓得她差点儿手一松把娃摔在了地上:“这是你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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