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疯，又是发疯。

林安儿突然发疯，箫澜突然发疯，这些女孩和混混在一起之前，都是老师和家长口中的乖乖牌女孩，到底她们之间有什么关联？她们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高零的手离开了菜刀，仿佛他的灵魂也从另一个世界里脱离出来了。

“血，止不住，拼命流出来，我不知道怎么办。”吴芬痛哭的声音，引来左邻右舍的好奇关注，很快有人惊呼起来，有人大喊“快打电话报警啊”。

林安儿被挖出来的尸体，沾满泥土和鲜血，开始腐烂的尸体，被橘黄色的感应路灯笼罩着，完完全全暴露在了所有人面前。

高零已经往嘴里送进第五颗酒心巧克力，还没完成最后的读血工作，他不能倒下昏睡不醒，只能靠巧克力和微量酒精元素稳住精神。

触碰到已经变冷的血液，这些冰冷的静止的血液带来的冲击力，竟然远比鲜活带有温度的血液要大得多。

菜刀上那些血液完整记录下凶案现场，那里就像一个凝固的封存的世界，不会再受到改变。高零碰触到菜刀上的血液时，直接被拽入那个世界，仿佛置身12月10日的林家，亲眼目睹这起悲剧。

谁对谁错无从说起，高零只能一声叹息。

事已至此，高零的好奇心被勾起，他想知道，林安儿身上的血液，又会带他走进一个怎么样的世界。

为了有足够的精力读取林安儿身上的血液记忆，还要保证有力气抽身逃出那片血色世界，高零用力咀嚼嘴里的酒心巧克力，酒味迅速弥漫整个口腔。

血液里竟然能够承载那么多信息、情感和画面，高零打开新世界大门后，一度恐惧血液，害怕那些属于别人的记忆画面和情感侵入自己大脑，哪天自己大脑爆炸或者满满的都是别人的记忆，该怎么办？

可是，那些血液拼命呼唤他，想要把重要的信息传达给他。

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其实跟法医一样吧？法医用他们手中的刀子和他们的专业知识，倾听无法言语的死者的声音，自己则通过触碰血液去“倾听”“看见”。

这么一想，也没觉得自己拥有这样的能力多奇怪。

血液停止流动之后，血液中记录下来的记忆画面、死者情绪都是静止的永恒状态，这些记忆不会被新的记忆代替，所以更加牢固，也能通过读血看到死者更久之前的记忆画面。

那是在林安儿被杀之前几个月的记忆画面，天气还没现在那么冷，从林安儿和她身边经过的人们的穿着，还有绿化带树木树叶的颜色，都能够做出判断。

林安儿还穿着漂亮的碎花秋装连衣裙，背着一个小皮包，她的白色帆布鞋踏在被秋风刮下来的枯叶上，枯叶发出清脆的折断声。

林安儿轻轻笑起来，她发现了什么，抬头望去，立刻雀跃地垫着脚挥着手：“医生！”

那个男人穿着合身的宝蓝色休闲西装，身材健硕高挑，身边跟着一个年轻的男子，满脸不屑地叼着烟。

高零想看清楚他们的脸，林安儿的视线始终停留在年轻男子的脸上。

在林安儿的记忆里，满满的都是这个人的脸，他就是安俊。

男人换上白色大褂，一边拉开椅子坐下，一边轻松询问林安儿的睡眠和饮食状况。

林安儿微微抬头，视线刚好看到他的嘴，他有着危险的笑容，低沉的嗓音极具迷惑性地说着：“没事的，吃了这些药，一切都会好起来。”

林安儿的记忆画面开始陷入混沌，杂乱无序，忽而是她和许文蕙挽手欢笑走在校道上的画面，忽而却又变成一个阴暗潮湿的地下室房间里，一群混混和造型夸张的不良少女聚集在一起的画面。

“喂，你干什么呢？不要随便乱碰尸体和现场！”警车鸣笛声清晰起来，一名警员严肃地拉起蹲在地上的高零。

记忆噶然而止，最后定格在高零脑海里画面，是林安儿溅满血迹、惊恐万分的脸。

“对不起，麻烦你了，委托你寻找安儿的事情，已经结束了。”林毅风目送妻子吴芬被警方带走，而他还要留下来处理家里的事情。

“还没有结束。”高零望着院子里的土坑，这些泥土里都混着林安儿的血液。

林毅风木讷地望着高零：“安儿死了，我妻子，被抓了，都完了，我还能做什么？能让安儿复活吗？我们一家人，还能一起吃顿饭，一起拍张全家福吗？”

高零抓起一把泥土，林安儿的记忆就跟混在泥土中的血液一样，被打成了碎片，他叹着气把手中的泥土撒向地面。

残缺的记忆碎片根本无法拼凑起来，有些记忆是一个时间，有些记忆是一件东西，没有顺序和联系性，胡乱拼凑起来，反而会误导自己走向一个错误的深渊。

必须找机会再次接触林安儿的血液，她和安俊，那个看不清楚面容的男医生，三者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林安儿的改变，和这两个人一定有关系，她和箫澜的发疯、杀人行为并非纯属巧合。

“林先生，安儿一直乖巧懂事，突然性情大变，最后还酿成了这样的悲剧，当中的原因和真相，你不想知道吗？你的妻子出于自卫，失手杀了女儿，如果不还原全部真相，她这辈子恐怕是过不好的。”

林毅风冷静下来，细想高零说的没错，安儿已经死了，妻子还活着，死者已矣，要为活着的人打算。妻子会被起诉，接下来的事情，他必须陪她去面对，再次面对安儿的死。要妻子再次回忆亲手杀死女儿的过程，对她来说，是一件极其残酷的事情。

“不过，高侦探为什么完全信任我妻子的话呢？虽然我愿意相信她，可是她杀死的毕竟是我们的女儿，我还是有些纠结，她是不是真的完全出于自卫。”

林毅风心里很复杂，安儿变坏的时间不长，他和女儿以前相处的非常好，一家三口幸福和谐，那些记忆都是美好的，失去安儿令他痛苦不堪，可他对妻子也有责任，不能就这样丢下她不管。

“那是她的女儿，为什么不相信一位深爱女儿的母亲所说的话呢？”

在侦探事务所听柯飞说到12月10日下午林安儿很可能回过家，之后安俊联系不上她，高零已经猜到了林安儿被杀的结果。

林毅风认定安儿跟那群混混们在一起，然而没有，宛如人间蒸发的人，最大的可能就是在哪里被杀了。

由于之前就很在意吴芬手背上的伤，觉得那些纱布之下隐藏着秘密，当时就怀疑林安儿的死和吴芬有关系。

纵然女儿变坏了，那位母亲也不是凶残的人，哪里会无缘无故对女儿下杀手。

“放心吧，凶器上的血迹都在，指纹肯定也留着，吴芬手背上的刀口也可以进行比对，鉴定科的工作人员会把鉴定结果提交法院，到时候你作为受害者的父亲为吴芬求情，不会判的太重。”

林毅风佩服地点点头：“高侦探真厉害，懂的东西很多，洞察力和思维敏锐，好像有特异能力，能看穿一切真相。我会陪妻子去承受这件事的，安儿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为什么变成那样，为什么要袭击自己的母亲，就拜托你继续帮我们调查！”

高零走到院子门口，假装猛地想起什么，回头问道：“对了，林安儿有什么疾病吗？她有没有固定在哪个医院就诊或经常找哪位医生看诊？最近几个月，她去医院接受过治疗吗？”

关于林安儿的身体健康问题，林毅风和吴芬都没有提及过，这个信息是自己从死去的林安儿身上的血迹里读取到的，贸然提问的话，怕引起林毅风的怀疑。所以，高零一直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

林毅风费了不少劲回想，才点点头道：“年初的事情了，安儿血小板过低，还是在学校被救护车送去医院的。之后恰好放寒假，她就在医院治疗休养了一段时间。刚回家的时候，还好好地，不知道怎么慢慢就变了，大概是认识那个男的之后吧。”

“那个小混混安俊吗？”高零没有再刨根究底打听林安儿和安俊的事情，他们之间的事情，相信林毅风知道的不会比柯飞多，还不如从柯飞那边入手搜集情报。

“方便告诉我医院的名字，主治医生的名字吗？”

林毅风直接从口袋里掏出明信片夹子，翻了翻，抽出一张名片：“这位孙扬明医生，血液科的主任医生。”

“万桥医院的孙扬明医生，好的，我会去拜访一下这位医生。因为林安儿在大病一场之后性情发生变化，当中无法理解的原因，我们不能放过任何一种可能性，所以要去确认林安儿的治疗情况。”

高零说完，忙告别林毅风，疾步离开林家，他眼前的东西开始模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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