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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第二桩凶案
这一次,尸体是从护城河里捞起来的。遇害的人,正是露浓班的窈儿。老仵作来验过尸,窈儿与绿蚁同样被剖开小腹取出子宫。不同于绿蚁是死于失血过多,窈儿是淹死的,窈儿重伤之下被投入护城河时还活着。
窈儿的行踪也一样神秘,能知道的不过是窈儿当是半夜离开的露浓班的院子出去的,至于去了哪儿做什么,依旧无人知晓。
连着死了两个人,同样的手法,这已经不是一件简单的案子。凶手就像明晃晃的在挑衅,嘲笑捕快们的无能。
“这次可不会再怀疑我了吧!”上官渊大喇喇的坐在班房里,夜行衣已经换下,又是一副衣冠楚楚的模样,“昨夜我可是一直被你盯着的。”
“谁知不是你为了引开我视线故意做的?”邢梓夕下意识的反驳,“我第一次追着去郡公府的人可不是你!那是什么人?与你可有关系?”
“不可理喻!”上官渊摇头,“我杀这些舞娘做什么?与我可有什么好处?不说这些,那伤口切割粗糙,缝制用的线也低劣,若真是我,会用那些粗造滥制的东西?”他懒得再跟邢梓夕争执,已经两夜未睡了,他还是回去补眠,教邢梓夕自己慢慢查去吧!
上官渊才回到天水郡公府,就见门口正等着一个人。窈窕的女子脸上有着明显的憔悴,却不掩风华。
肖十一娘上前向上官渊施礼:“妾身见过小侯爷。”
上官渊一怔,便明白肖十一娘想做什么了:“这件事自有邢梓夕去查,你找我也没用。”
肖十一娘清浅而笑,只是笑容中却是悲伤:“还请小侯爷不吝援手。妾信小邢捕快的本事,然而小侯爷您却另有手段。若是您愿相助,必可早日破案。”
“何时破案,与我何干?”上官渊只要想到邢梓夕质疑他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一股火憋在心底,半点也不想插手。
“妾也不想来麻烦小侯爷,只是勾栏如今人心惶惶,各个班子都战战兢兢。”肖十一娘宛然一笑,“早日破案,抓到凶手,才可让勾栏早日恢复,各个班子的姐妹们才敢再上台表演,请小侯爷欣赏啊。”
上官渊终于点头:“行,我知道了。”
肖十一娘向上官渊款款一礼,翩然而去。
上官渊回家蒙头大睡,邢梓夕也在补眠。不过没有上官渊的高床暖枕,邢梓夕委委屈屈的窝在班房的椅子上;也不像上官渊一句吩咐,自有人替他跑断腿,让他安心睡觉;邢梓夕不管想做什么,都只能亲力亲为,连睡觉也不踏实。
邢梓夕的梦里头恍恍惚惚,杂杂乱乱,眼前晃得最鲜明的,就是绿蚁和窈儿凄惨的小腹。绿蚁血淋淋的小腹敞开着口子,缺少了子宫的位置如同一个黑洞;窈儿被水泡得泛白的小腹鼓胀,似有什么东西要从里头爬出来……而上官渊,摇着扇子,吃着酥酪,笑嘻嘻的冷眼旁观……
邢梓夕惊了一头冷汗,自噩梦中醒来,心还在怦怦撞得厉害,像要闯出胸腔去。想到梦中虽然笑着却冷如恶鬼的上官渊,邢梓夕叹气。她知道自己对上官渊有偏见,若她能与上官渊好好相处,未必不能从他那边得到更多线索。不说别的,就上官渊见到绿蚁的时候绿蚁未死这一点,没准儿就能多得些线索。只是每当邢梓夕想到那些向来喜欢恶意戏弄人的纨绔们,她就半点都不想再跟上官渊牵扯,更别说低头致歉。邢梓夕赌着一口气,她一定要尽快破案,不教上官渊看她笑话。
不过,邢梓夕也必须承认,上官渊走前说的是对的。杀人做什么?要达到什么目的?刀法粗糙,用的线粗劣,正可以当做突破口。
刀法粗糙,说明用刀的人并不熟练,刀刃也不算锋利,伤口边缘会呈显毛茬,凹凸不平,正是被一点点割出来的痕迹。然而伤口切得深,用刀的人力气当也不小,十有八九是个男人。用的线粗劣,说明凶手银钱上并不宽裕,用不起太好的东西。缝出来的针脚歪七扭八,也正是凶手不会针线活的证明。调查了这么久,别的不敢说,但绿蚁和窈儿最后去的地方一定在北城。所有这些加起来,在在说明凶手同样住在北城。而绿蚁和窈儿从一开始就没有挣扎过,恐怕也是与凶手相识,才会不舍防备的被凶手迷昏。
只是,挖出子宫是为了什么?被挖出的子宫在哪儿?找到子宫,也就找到了凶手。
邢梓夕在桌上铺开纸笔,又将所有线索捋了一遍,一条条写上,绿蚁和窈儿的情况分列两侧,相互比对。比到一半时,邢梓夕忽然眼一顿,发现了什么,立刻兴奋起来,唰唰几笔将后面的线索也都列出来,果然有所收获。
汪辛仁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他一眼瞧见邢梓夕几乎半趴在桌案上,嘴里咬着笔杆,嘟嘟囔囔的,对着写满了字的纸念念有词。听见他进门的声音,邢梓夕转过头来,一双杏眼亮得跟猫儿似的,偏脸上还两撇墨迹,就像是画上去的猫胡子。她两只手上也不少墨迹,深色的捕快号服皱巴巴的,没了模样,整个人都像刚从腌菜缸里捞出来似的。
汪辛仁再忍不住,哈哈大笑:“你这个样子,要说你是女子,都对不起其他的娘子们!”
“汪辛仁!你找打!”邢梓夕恼怒丢了笔就来揍人,将精瘦的小捕快赶得满屋子跑。
“哎哎哎,差不多行了!”汪辛仁叨扰,“小邢头儿,我可是给费公传话来的!”
邢梓夕停了拳头,大马金刀坐在桌边:“费公何事找我?”
“不是找你有事。”汪辛仁刚被收拾过,紧忙狗腿起来,“费公说你连日辛苦了,教你先家去休息,明日再来。费公说,办案都靠你呢,可不能教你累坏了,不然邢头儿泉下有知,也饶不了他。”说完笑嘻嘻凑过去,“小邢头儿,您这就赶紧走吧?您走了,我们几个也能跟着松快松快不是?”
邢梓夕看着对她舔着脸笑讨好的汪辛仁,也回给汪辛仁一个灿然的笑:“想松快松快?”
汪辛仁忙点头:“那是!你体谅体谅?”
“行!”邢梓夕爽快,“等这案子破了,就教你们好好松快!”
“什么?”汪辛仁来不及哀嚎,就被邢梓夕吩咐。
“赶紧的,去传唤人,我要再审!”
汪辛仁苦着脸看邢梓夕列出的名单,心里堵得慌,索性也给邢梓夕找麻烦:“就这些人?那位嫌疑最重的逸乐侯,不再‘提审’了?上次你可也没‘提审’他!”
“废话忒多!”邢梓夕一脚踹过去,将人赶跑。“提审”上官渊?邢梓夕不想继续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
这次再审,邢梓夕虽然提来的人多,却只专注于询问绿蚁死亡当天的情况,没有过多确认窈儿那天的事情,审问的重点也在荣华班上,几相印证,果然更明确了她的想法。
窈儿被抛尸护城河,绿蚁却是在荣华班的帐子里发现的。显然,抛尸护城河才是凶手真正要做的事,绿蚁死亡那天一定发生了什么意外,打乱了凶手的计划,让他没来得及抛尸,而是留在了荣华班的帐子里。按照凶手的想法,其实应该是要等帐子里没人之后再带走绿蚁才对。奈何上官渊与邢梓夕偏偏先后到了没人的帐子,让凶手的打算落空。
运尸自然不是件简单事,总不可能大喇喇招摇过市,定是将尸体藏在什么东西里头的。尤其绿蚁当时并未死透,一个不慎更是容易出麻烦,则运尸的东西更要严密。
与绿蚁和窈儿同时相识,男子,不很会用刀,平日所用都是劣等针线,有东西可以运尸藏尸。这几点,倒是有两个人都对得上,邢梓夕审问的重点也在这两个人身上。
不过,还有些事邢梓夕要再确认一下:“月魄,你酉时一刻离开时,确定见到绿蚁还留在家里?”
琴师月魄怔了一下,半晌缓慢摇头:“我并没有去绿蚁房间里看,只从窗户瞧过去,床上似躺着人。”
“那你们那天回去,可有人进去过绿蚁的房间?”
“当天回去班主就教人收拾了。”月魄苦笑,“戏班子里这么多人,死了一个正好腾些地方出来,可不就赶紧给别人用了。”
“收拾的是谁?收拾的人可见了绿蚁床上的情况?”邢梓夕追问。
月魄仔细想想,缓慢回答:“是班子里两个小丫头,还为谁能住绿蚁的房间争来着。绿蚁是班子里仅次于肖十一娘的舞娘,房间也比别人的好,故而空出来了,小丫头们都想争着去住。”月魄听见邢梓夕的几个问题,也明白了邢梓夕的意思,“我并没有仔细听,不过,似乎小丫头们有提到,说绿蚁被子都摊在床上,远瞅着像还躺着个人似的,让她们乍一进去吓了一跳……”
虽然月魄在的时候邢梓夕没有多说什么,然而在问过月魄说的两个小丫头之后,邢梓夕确认了:绿蚁早在申时之后就离开了荣华班的院子。而凶手,必然就是 她所怀疑的两人其中之一,也或者,是这两人合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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