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继昌叹了口气，接道，“正是如此，太子与世家走得近，皇帝会疑心他是别有居心。可许王这般表里不一，在皇帝面前却是滴水不漏。现在许王已入中枢，又掌开封事宜，诸王之中，除了他，谁还能与太子争锋。若说他不动别样的心思，上番辽使入京，他何必刻意讨好，转头却又对皇帝说，他这是要断了李继迁后路，以防我边防两面受敌。这样的话，自有使臣拿捏分寸与辽使交涉，何需我泱泱大国一介亲王自降身份？再说，那辽虎狼之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便该一如太子所言，养边筑城他日一举灭之。”。

说道恨时，李继昌也灌了自己一个满杯，赵德润见他们一人心怀民政，一人心怀攘夷，不觉自怀惭愧，轻声道，“这些事，我许久听不到耳中了，也许我们真的都过了无忧无虑的年纪，如今看来，从前的日子确如梦幻泡影一般。可我什么也做不了，我父王还在为皇帝猜忌，我留在京城，便是不舍与你们的兄弟情谊，但终有一日我也是要离开这里的。我所能做的，只是期盼你们所盼都能成真。”。

赵德润举杯敬二人，李继昌想也不想便喝下了，李羲和叹了口，还道，“你这一点与赵恒太过相似，若是赵恒争一争，当今朝局会更有利于太子。但身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我竟也勉强不了你们什么，惟愿你们真能称心如意的做一辈子的富贵闲人。”他说了这些话才喝下。

三人喝了不知几巡才罢，便是不谈朝政，只说道从前之事，他们仿佛就有说不完的话。

末了各人将要归家，赵德润捧出早已整理好的前唐文册交给李继昌道，“你是个有福的，生了两个好儿子。论是血亲，我该更偏向你的二子，但论是天纵才气，我不得不说，你的庶子南熏将来必成经世之才，不过他性子孤清过甚，将来也是要吃好一番苦头的。若是哪一日你管束不住他了，我愿意收他为养子，从了我的衣钵，也好给他一个圆满。”。

李继昌长子李南熏乃是名动一时的雅妓无邪所生，他心知这孩子在世家门阀中无论如何要矮他人一筹，现得已然封侯的赵德润开口收养，李继昌一时竟不知如何谢赵德润了。

一旁李羲和却看出赵德润是要断绝娶亲之念，连忙挡住李继昌道，“你切莫听着浑人吃醉了酒胡说，他现今还年轻，将来有了自己的儿子，只怕要薄待你家南熏，自己的儿子还是自己养着好。”

李继昌立时反应过来，一边三谢赵德润，一边匆匆和李羲和扶着潘惟德出了金城侯府。

赵德润还在廊下站着，站到夜露沾衣，转头对曼珠道，“看来，我不该再去她那了，从明日起，你就看着我吧！我若想去，你就打断我的腿。”。

曼珠轻柔的走到他身边，蓦地开口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赵德润对他突如其来的声响并不意外，反而转头回到屋中，嘴里还在喃喃，“不訾诟耻，也当伦理有别，恒，他还是我的弟弟。”

曼珠不再言语，只是轻叹一气，仿若游丝无力，入不到赵德润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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